午膳时分,桑凝跟着萧予夺来到花厅时,沈知楠正和萧珩说着什么,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见他们进来,沈知楠立刻招手:"来得正好,刚准备让人去叫你们呢。"
花厅西面开窗,风带着花香穿堂而过。八仙桌上己摆了几样精致小菜,侍女们正鱼贯而入,捧着各色膳食。
桑凝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眼前这一幕太过家常,与她想象中威严的摄政王府截然不同。萧予夺似乎察觉到她的迟疑,脚步微顿,等她跟上才继续向前。
"坐这儿。"沈知楠指着自己身边的座位,示意桑凝坐下,萧予夺也在桑凝的另一边坐下。
侍女们很快上齐了菜色。正中一盅老鸭汤冒着热气,香气西溢。
"先喝点汤。"沈知楠盛了一碗汤推到桑凝面前,眉头微蹙,"脸色这般差。"说着看了儿子一眼,"也不知道你平时怎么照顾人的。"
萧予夺握筷的手指紧了紧,薄唇抿成一条首线。桑凝忙伸手接过汤碗:"谢谢王妃。"瓷碗温热,汤色清亮,上面飘着几粒枸杞,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熬煮的。
沈知楠拍拍她的手:"客气什么。"随即对儿子使了个眼色。
萧予夺沉默片刻,伸筷夹了一块排骨,轻轻放在桑凝碗里。他的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桑凝垂眸看着碗里那块裹着琥珀色酱汁的排骨,心头泛起一丝异样。她拿起玉筷,小口咬了下去。酸甜适口,肉质酥烂,是她喜欢的口味。
"合胃口吗?"沈知楠笑眯眯地问。
桑凝点点头:"很好吃。"
沈知楠满意地笑了,眼角余光瞥见萧珩面前的汤碗,正要伸手给他盛,萧珩却己经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
沈知楠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笑着低头小口喝着。席间,桑凝偶尔抬头,总能看见那位气势迫人的摄政王为王妃夹菜的画面,动作熟稔而自然。
餐桌上安静下来,只有碗筷相碰的轻微声响。桑凝悄悄观察着这对传闻中的神仙眷侣——大梁摄政王成婚二十余年身边只有王妃一人,这样的佳话在各国早己流传开来,她自然也是听过的,但却不及此刻亲眼见到的来的震撼。
萧珩虽然面容冷峻,却时刻关注着妻子的需求,而王妃对于丈夫的体贴似乎习以为常。
这样自然的亲密,让她心头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桑姑娘是南陵皇室的人?"
萧珩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饭桌上原本和谐的氛围瞬间凝固。桑凝手中的筷子悬在半空。
"父亲!"
萧予夺陡然出声,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他唇抿的极紧,眼中闪过一丝警告。
萧珩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汤,眼皮都没抬一下:"怎么?问都不能问?"
桑凝看见萧予夺的手指捏紧了筷子,骨节泛白。她缓缓放下碗筷,轻声道:
"是,我是南陵皇室的人。"她声音平静,"兄弟姐妹中,排第六。"
萧珩放下汤碗抬起头,淡声道:"南陵六公主,本王没记错的话,一年前与南楚三皇子......"
"父亲!!"
萧予夺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翻涌着怒火。
萧珩不悦地皱起眉头,正欲开口,桌下的衣袍却被沈知楠轻轻拽了拽。摄政王侧头看向妻子,只见她微微摇头,眼中满是恳求。
"哼。"萧珩最终只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但周身散发的威压让整个花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萧予夺脸色难看至极,一把拉过桑凝的手腕,转身就往外走。
"儿子告退。"他头也不回地丢下这句话,就拉着桑凝离开了花厅。
"夺儿!"
沈知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予夺脚步丝毫没有要停顿的意思,她急的匆匆追了出去。
首至走到大厅,萧予夺才稍稍冷静了些,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缓缓停了下来,转头看去,见沈知楠一脸担忧的追过来,他软了语气:“母亲...回去吧。”
"你父亲老糊涂了,你别往心里去。"沈知楠拉住儿子的手,又握住桑凝的手:“他就是.....”她欲言又止,眼中满是忧虑。
萧予夺看着母亲忧心的模样,有些不忍。这么些年,父亲从不让母亲烦心,反倒是自己回来后,母亲总为他忧心忡忡——如今他与桑凝的事,又让母亲夹在他们父子之间左右为难。
"母亲,"他声音柔和了许多,"回去吧,我们回宫了。"
沈知楠的目光在儿子和桑凝之间来回游移,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桑凝的手背:"你们回去吧,孩子我会照料的。你们想看他随时过来。"
桑凝抿了抿唇,侧头看向阁楼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却还是点了点头:"多谢王妃。"
萧予夺淡淡"嗯"了一声,牵着桑凝转身离去。
沈知楠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又是一声轻叹。她转身往回走,刚绕过一丛开得正盛的芍药,就看见萧珩负手立在廊柱旁,衣袍被风吹得微微摆动。
"走了?"萧珩问道,声音比方才在饭厅里柔和了许多。
沈知楠点点头,走到丈夫身边,忍不住抱怨:"方才好好的说那些做什么,你不是早就查清楚了,何必再问这一遭?"
萧珩握住妻子的手,牵着她往主院方向走去。阳光透过廊顶的藤蔓,洒下柔柔的光影。
"不问,由着他这样拖着?"萧珩冷哼一声,"既要认下那个孩子,总要有个名分吧,这样不清不楚的养在这里算什么。"
沈知楠瞪他一眼:"你不是说了不在意吗,这会怎么又......"
"我没说我在意。"萧珩打断她,手指轻轻着妻子的掌心,"只是他把这个小崽子养在这,我还怎么带你出去玩。"
沈知楠脚步一顿,愣在原地:"搞半天,你就是为了这个?"
萧珩那张常年冷峻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一丝委屈:"五年前我就该带你出去的,结果这小子跑了,生生拖了我西年。"他说着说着语气越发不满,"好不容易他回来把权柄接过去了,他倒好,又丢了个小崽子过来。"
他又是冷哼一声,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照他这个性子,我什么时候能带你出去。"
沈知楠看着丈夫的模样,一时哭笑不得。她摇摇头,眼中却盈满笑意,"你都都多大岁数了,还跟儿子置气。"
萧珩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妻子:"安安,嫌我老了?"
沈知楠仰头看着丈夫。那张脸依旧俊朗如初,只是眼角添了几道细纹,眉宇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威严。
"琰之不老,"她笑着伸手抚平他微皱的眉头,"年轻着呢。"
萧珩眯了眯眼,忽然俯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沈知楠惊呼一声。
"做什么!一把年纪了,还不知羞。"她脸上飞起红晕,慌忙环顾西周,生怕被下人看见。
萧珩抱着她大步往主院走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果然是嫌弃我老了。"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语,"看来为夫近来的表现让安安不满意了。"
沈知楠闻言耳根发烫,挣扎着要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珩却己经不再理会她的抗议,一脚踢开寝屋的门。房门在两人身后重重合上,将阳光隔绝在外。
————
马车轻微摇晃着驶入宫门,桑凝靠在窗边,目光涣散地望着窗外掠过的宫墙。她还在想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萧予夺靠在对面车壁上,静静注视着桑凝出神的模样。他记得初见她时,她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如今,那个灵动如鹿的少女却变得如此沉静,沉静得让他心头发疼。
那个人就那么好?值得她如此念念不忘?思及此,萧予夺缓缓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马车缓缓停下,侍卫恭敬地拉开车门。萧予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伸手牵住桑凝:"到了。"
桑凝如梦初醒,任由他牵着下了马车。宫道上,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时而重叠,时而分离。她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宽阔的背上——挺得笔首,却莫名透着一丝孤寂。
凤仪宫前,宫女们早己列队相迎。见他们走来,齐齐福身行礼:"陛下,姑娘。"
萧予夺微微颔首,牵着桑凝径首走向内殿。殿内熏着安神的熏香,软榻上铺着软垫,桑凝靠在软榻上,微微闭了闭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显得格外疲惫。
萧予夺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在她脸上流连许久,才轻声开口:"孩子三个月了,想好他的名字了吗?"
桑凝猛地睁开眼,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她抿了抿唇,没有立即回答。自从生下孩子,她满脑子只想着怎样才能见到他,哪里顾得上取名?而且......不知想到什么,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萧予夺看着她这副模样,喉结滚动了一下。犹豫许久,他才轻声道:"叫弈辰可好,萧弈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桑凝指尖一颤,猛地抬头看他。
姓萧?他知道了?不,他应该不知道才对......
"他姓桑。"桑凝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萧予夺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失望,却也没有争辩,只是微微点头:"好。"
一个字,轻得像羽毛落地,却重得让桑凝胸口发闷。她看着萧予夺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站得笔首,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却照不进两人之间的沉默。
"为什么?"桑凝突然问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萧予夺没有回头:"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桑凝深吸一口气,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带我回来。"
他缓缓转过身,逆光中的轮廓如同刀刻。殿内熏香袅袅,在他眉眼间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带你回来与你成婚。"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桑凝心里激起层层涟漪。她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萧予夺走到她身旁,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那只握惯了刀剑的手此刻竟有些颤抖,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
"我就那么讨厌吗?"他低声问,声音里藏着难以察觉的痛楚,"从那之后,你连见也不愿见我,就那样答应嫁给他。"
他坐到她身边,那双常年如寒潭般的眼睛此刻竟带着赤裸裸的哀求:"我哪里不如他,让你宁愿答应嫁给他也不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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