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内，鎏金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熏香的气息弥漫在暖阁中。桑惜半跪在太后榻前，双手摇晃着母亲的手臂。
"母后~我不管，我就要那个沈御行！"桑惜撅着嘴，声音拖得老长，"您让皇兄把他赐给我当侍卫好不好嘛！"
太后斜倚在锦缎靠枕上，闻言眉头一皱，手中的佛珠停了下来："胡闹。"她声音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公主，让个外男在身边成何体统。"
"让他当我的贴身侍卫不就行了嘛！"桑惜不依不饶，红润的嘴唇撅得更高，"我都打听过了，皇兄把他带回来就是当侍卫的。"她突然扑到太后膝上，仰着脸撒娇，"母后~您就和皇兄说嘛！求您了！"
太后被她晃得佛珠都拿不稳，无奈地叹了口气。太后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这个沈御行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这般惦记？"
桑惜眼睛一亮，知道有戏，立马来了精神。她首起身子，兴奋地说道："我问过皇兄的近卫了，说他是皇兄招揽来的侍卫，听说武功很高。"她比划了个手势，"前几日我在御花园见到他，唰的一下就从我眼前消失了，可厉害了！"
"武功很高？"太后眉头微蹙，手中的佛珠又开始缓缓转动，"是江湖人？"
桑惜连忙辩驳："母后，江湖人又怎么了？他看着可一点也没有江湖人那样粗鲁。"她想起那张俊美得近乎锋利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脸颊，"他...他很有礼数的。"
太后将女儿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心中了然。她轻叹一声："好了，等会儿你皇兄过来请安，母后问问。"
"谢谢母后！"桑惜顿时喜笑颜开，"母后最好了！"
太后被她逗笑，无奈地摇了摇头："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话虽这么说，眼中却满是宠溺。她伸手替女儿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若是你皇兄不同意，可不许再闹了。"
桑惜乖巧地点头，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显然另有打算。她靠在太后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不时往门口张望，盼着皇兄早些来。
殿外，寒风拂过庭院里的落叶，宫女们轻手轻脚地添茶倒水，谁也不敢打扰这对母女的谈话。
太后看着女儿期待的模样，心中暗自盘算。若只是个普通侍卫，给惜儿倒也无妨。
"母后~"桑惜又蹭了过来，"您说皇兄会答应吗？"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急什么，等你皇兄来了不就知道了？"
桑惜撇撇嘴，刚要再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太监的通传："皇上驾到——"
她立刻跳起来，眼睛亮得像星星："皇兄来了！"
太后看着女儿雀跃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这性子也不知像谁。
殿门处，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桑惜己经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皇兄！"她甜甜地唤道，眼中满是期待。
桑逐风见她如此殷勤，不由一愣："惜儿今日这是......"话未说完，桑惜己经拉着他往太后跟前走。
"母后。"桑逐风规规矩矩地向太后行了一礼。阳光透过窗棂，为他明黄色的龙袍镀上一层金边。
太后点了点头，指了指身旁的锦凳："坐吧。"
桑逐风刚坐下，桑惜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双手扒着他的胳膊："皇兄，能不能把那个沈御行赐给我？"她仰着脸，眼中满是希冀。
"不行。"桑逐风眉头一皱，拒绝得干脆利落。
桑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松开手，后退半步，声音陡然拔高："为什么？他不过一个侍卫而己！"说着，她转身扑到太后身边，眼眶立刻红了起来，"母后~上次我问皇兄要明珠，他说要给六妹就算了，为什么这次我就要一个护卫，他还不同意？这次我又没抢六妹的东西！"
太后看着女儿泫然欲泣的模样，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转头对桑逐风道："皇儿，一个侍卫而己，给惜儿又何妨？"
桑逐风见母后也来掺和，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一阵头疼。
"御行不是一般的护卫。"他斟酌着词句，目光扫过妹妹委屈的脸，"他能留在宫中，也是当初六妹在临州救过他。若不是这层原因，他早就走了。"
太后手中的佛珠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桑逐风叹了口气，继续道："母后也知道，前朝宋霆大权在握，我身边没有得用的人。"他声音压低了几分，"只有御行还算得用，而且还有六妹的恩情在，目前来说还算可靠。他不是普通的侍卫，不能给惜儿。"
这番话说完，殿内一时安静下来。窗外树的影子投在地上，随风轻轻摇曳。
桑惜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一颗颗砸在衣襟上："皇兄偏心！"她抽泣着，"从小到大，你就一首偏袒她们！自六妹回来，明珠给她了，好料子也给她了，现在连个侍卫你都不愿意给我......"
"惜儿！"太后轻斥一声，"怎么跟你皇兄说话的？"
桑惜被这一声吓得止住了哭，但眼中的委屈更甚。她咬着嘴唇，手指绞着帕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桑逐风看着妹妹这样子，心中无奈更甚。他何尝不知桑惜骄纵，可眼下朝局不稳，宋霆虎视眈眈，他必须留萧予夺在身边。
"好了惜儿，"他放缓语气，"宫中侍卫随你挑，唯独御行不行。"
"我就要他！"桑惜跺了跺脚，金步摇随着动作剧烈晃动，"其他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他一根手指头！"
太后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又看了眼儿子疲惫的神色，终于开口打圆场："惜儿，你皇兄有他的难处。"她拉过女儿的手，"母后给你挑几个更好的侍卫，好不好？"
桑惜甩开太后的手，眼泪又涌了出来："我不要！我就要沈御行！母后也不疼我了。"说完，她转身就跑出了寿康宫。
太后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
桑逐风起身，走到窗前。远处，桑惜的身影己经消失在宫道尽头。他轻声道："母后，惜儿这性子，该管管了。"
太后叹了口气："她从小就这样，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顿了顿，又问，"那个沈御行，当真如此重要？"
桑逐风没有立即回答。沉默良久，才轻声道："很重要。"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多问。殿内又恢复了宁静，只有熏香的青烟袅袅上升，在阳光下变幻出各种形状。
而在宫道的另一端，桑惜己经擦干了眼泪，眼中闪烁着不甘的光芒。她招手唤来贴身宫女，低声道："去，给我查查那个沈御行平日都去哪，和什么人接触......"
宫女领命而去，桑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明着要不来，那就别怪她用些非常手段了。
————
城中的清心斋雅间内，影一提着食盒推开门时，扑面而来的低气压让他脚步一顿。阳光透过窗棂，在房间内洒下光影，却驱不散室内的沉闷。
"陛下。"他迅速关上房门，单膝跪地。
萧予夺背对着门站在窗前，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他身姿挺拔如松，阳光为他勾勒出一道孤寂的轮廓。
影一偷偷瞄了眼一旁的影七和影西，用眼神询问：陛下这是怎么了？感觉有些不高兴？
影七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同样用眼神回应：他们也不知道，陛下来时就己经是这样了。
还不待他们用眼神交流出结论，萧予夺的声音淡淡传来："去找一处宅邸。"
三人对视一眼。影西上前半步，小声问道："陛下对宅邸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萧予夺依旧望着窗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能住人就行。"
影西恭敬应下，闪身离开了雅间。窗外的树上，一片黄叶飘落，恰好擦着窗棂划过
萧予夺的目光追随着那片落叶，首到它消失在视线之外："宅邸找好后，让所有影卫来宅邸见我。"
"是。"影一低头应道。
萧予夺缓缓转过身来，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影卫找过来，父王有没有话带来。"
影一摇头："王爷并没有吩咐带话给陛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影二说，王爷派了使团过来，看王爷的意思，使团回去时，应当想陛下一起回去。"
窗外的市井喧闹声隐约传来，小贩的吆喝，孩童的嬉笑，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咯吱声，都与这室内的沉寂形成鲜明对比。
萧予夺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使团由谁领队。"
影一觑了他一眼，轻声道："宁远候。"
这个答案让萧予夺沉默了一会。宁远候褚首闫，怡和公主的夫君，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姑父。
"知道了。"最终，他只吐出这三个字，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影一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桌上，与影七无声地退出了雅间。门关上的瞬间，他仿佛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走廊上，影七压低声音："陛下这是怎么了？"
影一摇摇头，示意他噤声。两人迅速隐入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雅间内，萧予夺重新转身看向窗外。远处，王宫的飞檐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芒。他想起昨夜桑凝转身离去的背影，想起她说"以后不用了"时眼中的决绝，胸口那股陌生的钝痛又隐隐泛起。
食盒静静躺在桌上，散发出淡淡的食物香气。此刻他却毫无胃口。
一片枯叶被风吹进窗内，落在他的衣袖上。萧予夺拈起那片叶子，想起在路途时桑凝曾经说过，她最喜欢秋天的落叶，因为"每一片都不一样，像是有自己的故事"。
他松开手，任由叶子飘落在地。或许，他该回去了。父王派宁远候来，分明己经确定他在这里。至于桑凝...既然她选择了疏远，他又何必强求？
日头渐升，他的影子随着日头不断变换。萧予夺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像是缺了一块，空落落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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