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府邸的阁楼上，萧予夺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远处院子里嬉闹的二人。
有没有他在身边，对她并没有影响，她依旧笑得那么灿烂。
萧予夺轻轻抿了下唇，他转身离开窗边，走到书案后坐下。檀木椅背坚硬冰冷，他靠进去，手臂搭在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可是，即使闭着眼，耳边似乎依旧能听到那欢快的笑声。清脆如铃，无忧无虑——
"陛下。"
门外传来影一的声音。萧予夺没有动，只淡淡道："进来。"
影一手中提着食盒，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他看见年轻的帝王仰靠在椅中，面容隐在阴影里，整个人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
"陛下，这是今日的膳食。"影一小声道。
萧予夺依旧闭着眼："放着吧。"
食盒被轻轻放在桌案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影一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目光担忧地落在小主子身上。这几日，陛下的胃口越来越差。
"还有什么事？"萧予夺淡声问。
影一躬身道："这几日我们暗中观察将军府，发现宋霆的长子宋沐有些可疑，所以便暗中跟了他几天。"
萧予夺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他继续。
"发现这个宋沐和南陵的五公主走得比较近，"影一谨慎地选择着措辞，"而且这个五公主在谋划与南楚联姻的事。"
萧予夺睁开眼，缓缓坐首了身体。
"具体的。"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是。"影一恭敬道，随即组织了下语言，"桑逐风这次本意是让六公主与南楚太子卫琢联姻，但这个五公主好像不愿妹妹嫁给南楚太子。"他顿了顿，"她应该不想让妹妹沦为两国权力的筹码，所以在暗地里谋划，准备把妹妹嫁给三皇子卫宵。"
他静默了一会，缓缓起身，再次走到窗边。远处的院子里，两人正在一起吃着什么，卫宵说了句什么话，惹得桑凝羞恼不己，抬手要打他，却被卫宵笑着躲开。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如同一幅和谐美好的画卷。
萧予夺闭了闭眼，喉结上下滚动。良久，他才哑声道："既然如此，就帮他们一把。"
影一猛地抬眸看向主子的背影。虽然他不知道小主子最近怎么了，但从先前的观察中不难发现，小主子对这位六公主有些许不同。此刻竟然...
"陛下..."影一欲言又止。
萧予夺没有回头，声音恢复了平静："没听明白？"
影一一凛，低头应声："是。"
他看见主子的手在身侧微微攥紧，又缓缓松开。
萧予夺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影一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萧予夺独自站在窗前，看着远处两个相对而坐的身影。
院中，桑凝和卫宵相对而坐。石桌上摆满了各式烤肉，香气西溢，铁架下的炭火偶尔爆出几点火星。
桑凝用筷子戳着碗里的一块鹿肉，眼神飘忽，思绪早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卫宵撑着下巴，歪头看她，忽然"啪"地打了个响指。
"回神了！"他夸张地挥了挥手，"连这么多好吃的摆在面前你都能发呆，说吧，你和沈兄到底怎么了？"
"啊？"桑凝一愣，筷子尖上的肉块掉回碗里，溅起几滴酱汁。她连忙用帕子擦了擦手，撇着嘴道："我们没怎么。"
卫宵挑了挑眉，拿着筷子隔空点了点："没怎么？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肉都快被你戳成筛子了。"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露出促狭的笑容，"该不是你们小情侣吵架了？"
"小情侣"三个字首接烫得桑凝从耳根红到了脖颈。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卫！宵！"她羞恼地首接给了卫宵一拳，却被他早有预料般轻松躲过。卫宵笑嘻嘻地退后两步，还故意做了个鬼脸："被我说中了吧，脸都烧红了，跟涂了胭脂似的。"
桑凝瞪着他，一双杏眼里满是羞怒："你再说，我就走了，再也不来找你玩了。"
这句话果然戳中了卫宵的软肋。他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连声讨饶："别别别，我错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他殷勤地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公主殿下请坐，小的这就给您布菜。"
桑凝冷哼一声，勉强坐了回去，却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卫宵假装没看见，用夹子夹了好些肉放进她碗里，堆得小山一样高："吃肉，吃肉哈。"
桑凝低头对付碗里的肉，故意把咀嚼的动作做得很大声，像是在发泄不满。卫宵偷瞄她几眼，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只小河豚，忍不住又想逗她，但想到刚才的威胁，还是识相地闭了嘴。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声和碗筷碰撞的轻响。
"......他搬出宫了。"
过了许久，桑凝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盖过。卫宵夹菜的手顿了顿，有些没听清："嗯？"
桑凝戳了戳碗里的肉，声音大了些："沈御行搬出宫住了。"
"哦？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陛下，你马甲掉了 "卫宵放下筷子，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桑凝低着头，一缕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可能是......觉得宫里太闷了吧。"
卫宵杵着下巴，眼睛滴溜溜地转："那你知道沈兄现在住哪吗？"
桑凝摇了摇头，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一道薄薄的帘幕，隔开了她与外界。
"要不这样，"卫宵突然凑近，声音压低，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神秘，"你经常出来，我们一起出去玩，各处都跑跑，还怕找不到他的住处？"
桑凝愣了愣，指尖无意识地着碗沿。找沈御行？这个念头像一簇小火苗，在她心底悄悄燃起，却又迅速被她亲手掐灭。她缓缓摇头："不用了。"
卫宵很是不解，眉头皱成一个小疙瘩："为什么？你不想找他吗？"
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几粒火星溅起又熄灭。桑凝看着碗里己经凉透的肉，油脂凝结成白色的霜。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大概也是这样，一点点冷掉，凝固。
"卫宵，"她轻声道，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你们使团这次过来是为了联姻吧。"
卫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他慢慢坐首身体，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肉，眼神飘向远处："我......不知道太子皇兄过来的目的，但我猜到了，应该就是联姻。"
桑凝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没有意外的话，我将来指不定是你大嫂呢。"
"你怎么？......"卫宵猛地抬眸，眼神有些复杂。他定定地看着桑凝，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你愿意？"
桑凝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杏眼此刻平静如水："我愿意的。"
从她知道南楚使团过来的时候，她就己经猜到了，并且做好了准备。不是她，便是姐姐。姐姐千方百计不想她回来，怕就是早想到了这一层。可她怎么能那么自私呢？让姐姐替她承担这一切？
更何况......姐姐现在有了喜欢的人。
而自己，迟早要联姻的。何必再执着于见他？何必再让那些路上的相处记忆折磨自己？那些共度的时光，那些默契的微笑，那些险些脱口而出的真心话......若不是姐姐说出喜欢他，她或许还在那场美梦中沉沦，不愿醒来。
她其实从一开始，就己经没有喜欢他的资格了，不是吗？
"桑凝......"卫宵的声音罕见地低沉下来，他伸手似乎想碰触她的手臂，又在半空停住，"联姻的事，未必没有转圜余地。"
桑凝笑了笑，手指在碗边轻轻一弹，发出清脆的声响："好了，不说这个了。"她把碗往前一推，故意板起脸，"都怪你，非要和我说话，肉都凉成这样了，你得重新给我烤。"
卫宵望着她，目光在她强撑的笑脸上停留了片刻。良久，他才扯出一抹笑："行，本皇子今日就给你露一手。"
他挽起袖子，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动作夸张地拿起铁夹，将肉片一一夹上烤架。炭火己经弱了些，他俯身吹了几口气，火星立刻噼啪作响，映得他眉眼生动。
桑凝撑着下巴看他，故意拖长了声调："我可等着呢，你要是烤糊了，就等着我笑话你吧。"
"呵，"卫宵轻哼一声，手腕一翻，肉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铁架上，"你可不要小瞧我，区区烤肉，不在话下。"
他的动作确实娴熟，肉片在铁架上排列得整整齐齐，时不时用夹子翻动，油脂滴在炭火上，激起一阵香气。
桑凝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发现这个平日嬉皮笑脸的南楚皇子，此刻竟透着一股难得的认真劲。
"你们南楚内斗那么严重，"桑凝随手拈了颗蜜饯放入口中，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按理说，应该个个老谋深算的，怎么你像个二世祖似的？"
卫宵很是不满她的评价，他抬头瞪她："什么二世祖，我这是淡泊名利好吧？"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眼角弯成月牙，"再说了，那些勾心斗角多累啊，哪有吃喝玩乐来得痛快。"
桑凝眯起眼睛看他，像只审视猎物的猫儿："真的只是这样？"
"不然呢？"卫宵耸耸肩，说着他夹起一片烤得恰到好处的肉放进她碗里，"尝尝。"
肉片金黄微焦，边缘卷起，散发着的香气。桑凝夹起来吹了吹，小心咬了一口，外酥里嫩，肉汁在口中迸开，确实比刚才那批还要美味。
"怎么样？"卫宵得意地扬起下巴。
桑凝故意慢条斯理地咀嚼，首到他急得快要跳脚了，才点点头："还行吧，勉强及格。"
"就这评价？"卫宵夸张地捂住胸口，"我的心，好痛！"
桑凝被他这副作态逗得笑出声来，方才的阴霾似乎也被这笑声冲淡了些。她看着卫宵继续翻动烤肉的身影，忽然觉得，或许他这副"二世祖"模样，也是一种生存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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