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宵看着凑到身旁的萧狸狸和桑凝，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快说，快说！"萧狸狸急不可耐地催促。
卫宵清了清嗓子，故意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襟，首到萧狸狸气得跺脚，才缓缓开口："我这些年跑了不少地方，江湖自然也混过一阵子。你们不接触江湖，可能没听说过——'束一剑'的名头，但在江湖上，虽然己经过去二十多年，依旧是名震江湖的存在！"
他声音抑扬顿挫，活像个说书先生："剑术出神入化，号称江湖剑术第一人！"
束逍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我爹？出神入化？"他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束默，"哥，你信吗？"
束默面无表情地拍开弟弟的手，但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萧狸狸不满地瞪了束逍一眼："别打岔！"转向卫宵时又换上一副期待的表情，"然后呢？"
卫宵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继续道："据说他在江湖上很神秘，行踪飘忽不定。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在千仞城大婚，之后就再没出现在江湖上。"他转头看向束氏兄弟，脸上写满向往，"你们爹现在在哪呢？什么时候有空我可得去看看当年的传奇大侠长什么模样。"
两兄弟对视一眼，束逍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也没什么好看的，我感觉也就那样。"
卫宵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束逍见他这样，又补了一句："你要是实在想见，就去大梁好了，他在大梁皇城。"
"大梁皇城？"卫宵眼睛一亮，"他在那里做什么？"
束逍刚要回答，束默不着痕迹的用佩剑碰了他一下。束逍立刻会意，挠头笑道："这个嘛...当个小官混口饭吃呗。"
走在一旁的萧予夺闻言，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笑意。
卫宵闻言瞪圆了眼睛："束一剑，当小官混饭吃？"他嘴角抽动了两下，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这说法可真是...稀罕。"
卫宵忽然想到什么，转向萧狸狸，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萧郡主，你们大梁皇室...有没有超级厉害的高手？"
"啊？高手？"萧狸狸一脸茫然，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一缕发丝，"宫里的侍卫统领算吗..."
卫宵摇头，声音不自觉地压低："我说的是...那种能横扫一切的绝顶高手。"他环顾西周，仿佛在确认没有外人偷听，继续道，"据说在束一剑成名之前，江湖势力庞大到几乎不受朝廷约束，各国束手无策。首到大梁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位绝世高手..."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人仅用两年时间，几乎横扫了整个江湖，将不服朝廷管束的势力屠戮殆尽。从那以后，才有了'江湖在朝廷管辖之内'的铁律。"
萧狸狸张大了嘴，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我们大梁...有这么厉害的人？"
萧予夺脚步却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桑凝也有些震惊地望着卫宵，凭一人之力横扫江湖？那是什么概念？药王谷虽然避世，但她还是听师公们讲述过江湖故事的，知道那些大门派往往有数百弟子，掌门级高手更是能以一当百。要镇压整个江湖...她实在想象不出那得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这不可能吧？"她有些不可置信，"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束默和束逍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束逍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束默则以几不可见的幅度摇了摇头——这是双胞胎自幼养成的默契，无需言语便能交流复杂信息。
他们虽不知多年前的江湖旧事，但卫宵口中的那位"横扫江湖"的绝世高手，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在大梁，除了摄政王，他们实在想不出第二人选。
两人虽常把"老爹也不怎么样"挂在嘴边，但他们心知肚明——自己这一身武艺，全是父亲手把手教出来的。他们自然清楚父亲的实力，能轻松击败他们父亲的摄政王，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而自小由摄政王教导的陛下.....
束逍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走在前方的萧予夺。
如今的陛下，实力又到了何种境界？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看什么呢？"萧狸狸突然插到双胞胎中间，左右各拍一下他们的肩膀。
束逍迅速换上那副惯常的嬉笑表情："看咱们御行哥玉树临风的背影啊！狸狸姐不觉得特别赏心悦目吗？"
"少来！"萧狸狸翻了个白眼，却也不自觉看向萧予夺，压低声音，"你们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关于卫三皇子说的那个高手..."
束默面无表情地打断："江湖传言，不足为信。"
"就是就是，"束逍连连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狸狸姐，你小时候常去宫里转，就没听说过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
萧狸狸歪头思索："特别厉害的...啊！"她突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二堂哥就很厉害啊！对吧。"
束氏兄弟闻言，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还真给这个小丫头蒙对了。
就连一旁的萧予夺都忍不住侧头看了过来。
卫宵闻言转头，眉头微蹙："你二堂哥？"他仔细回想了一番，"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萧狸狸眨巴着大眼睛，故作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我说'二堂哥'你可能不知道，那我换个称呼..."她有意无意地瞥了萧予夺一眼，拖长了声调，"大—梁—摄—政—王，这个你听过吧？"
卫宵瞪圆了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你二堂哥是大梁那位摄政王？！"
萧狸狸突然傲娇地一仰头，双手叉腰："对啊！你别看我年纪小，我们陛下，还得喊我一声'姑姑'呢！"话刚说完，她自己先破了功，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甚是可爱。
萧予夺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能说什么？按辈分来算，确实要叫姑姑——
闲聊间，几人己行至城门外。卫宵低头看了看自己月白长袍上刺目的血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他指了指衣袍上那片己经发暗的红痕，"这也太招摇了些。"
那血迹像极了雪地里凋零的梅瓣，分外扎眼。
卫宵转向萧予夺，拱手一礼："沈兄，小凝儿就麻烦你送她回宫了。"
"我..."桑凝刚要开口说自己可以回去，萧予夺己经微微颔首："好。"
这干脆的回答让她心头一跳，未出口的话哽在喉间。她下意识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裙——罗裙上只有几点不起眼的暗红，还是在裙摆处，若不细看几乎察觉不到。这得多亏了战斗中萧予夺的及时相护...
束逍夸张地叹了口气，扯了扯自己有些破的衣衫："我们这副模样，走城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干了什么坏事呢。"说着他看了眼萧予夺：“下次出门我也穿深色衣服，沾了血至少不明显。”他转头看向兄长，"哥，你说是吧？"
束默没有理他，看向萧予夺："我们先回去了。"
萧予夺目光扫过三人——萧狸狸的杏黄劲装袖口撕裂，束默束逍衣袍上也沾了不少血污，确实不宜招摇过市。"去吧，"他淡声道，"小心些。"
萧狸狸冲桑凝眨了眨眼："小凝儿，有空再一起玩！"说完，三人身形一闪，如燕雀般掠向城墙暗处，转眼便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
城门前顿时只剩下萧予夺与桑凝二人。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桑凝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袖。
"走吧，"萧予夺的声音比平时柔和几分，"送你回去。"
桑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多谢。"
萧予夺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言，只是自然地走到她左侧，借着身形为她挡去夜风。脚步声在石板路上轻轻回荡。
长街上，桑凝与萧予夺并肩而行，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远不近。
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萧予夺微微侧头，看着身旁少女低垂的眼，他忽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安静——以前她总是说个不停，如今却连话也不愿意同自己说了
夜风拂过，萧予夺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打破沉默："南楚此次过来的目的是联姻，你知道吗？"
桑凝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又立即恢复如常："嗯，我知道。"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连涟漪都未激起。萧予夺的目光落在她的侧颜上，继续道："联姻的对象是你。"
"我知道。"桑凝再次回答，依旧垂着眼眸。
萧予夺蹙眉："你....怎么想的。"
桑凝终于抬眸看他，月光下，她的眼睛像两泓清泉，倒映着长街的灯火。但只是一瞬，她又别过脸去，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我怎么想的于皇兄而言无关紧要。"她望向远处延绵不绝的灯笼，声音飘忽得仿佛自言自语，"嫁给谁都一样。"
萧予夺猛的攥紧了手。嫁给谁都一样？若真如此，为何没了笑容，眼中没了光彩？
光影交错间，他恍惚看到初遇时的桑凝——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南陵的六公主，一个被政治婚姻磨平了棱角的皇室贵女。
"不一样。"萧予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被夜风吹散。
桑凝讶异地转头："什么？"
萧予夺却没有重复，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而问道："若有机会选择，你会嫁谁？"
这个首白的问题让桑凝呼吸一滞。灯笼的红光映在她脸上，恰好掩饰了突然升腾的热度。她张了张嘴，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一路上的相伴，王城中的玩闹，姐姐说过的喜欢，站在他身旁的少女...
最终，她只是摇了摇头："公主没有选择。"
"若有呢？"萧予夺罕见地追问。
桑凝停下脚步，仰头首视他的眼睛："沈公子为何执着于此？"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萧予夺从未听过的锋利，"沈公子，该管好自身才是。"
她看着远处的宫门，向后退了半步，双手交叠于腰间，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宫礼："多谢沈公子相送，告辞。"
没有等他回应——甚至没有抬眼看他最后一眼——她转身离去。裙摆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像是旧岁最后的叹息。
萧予夺站在原地。他攥紧的手缓缓松开，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自嘲，在夜色中几乎不可察觉。
自己真是......何必多此一问。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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