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棠的心脏像被那碎裂声刺穿了，钝痛沿着血管蔓延到西肢百骸。她看着那些玻璃渣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光，突然想起顾世城第一次带她来这里时说的话：“住在这里的人，连呼吸都该是昂贵的。”那时她以为这是赞美，现在才明白，这是诅咒——昂贵的呼吸里，从来容不下半分人间烟火。
“我累了。”她用力挣开他的手，唇角的粉色被他碾得发晕，像道细小的血印，“我想洗澡。”
顾世城没再拦她，只是站在浴室门口，看着她把自己关进淋浴间。热水哗哗落下时，林晓棠才敢卸下所有伪装——她背靠着冰冷的瓷砖，任由水流冲刷着头发里的油烟味、唇上的口红残影、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苦杏仁香水味。智能镜的回放还在继续，透过磨砂玻璃映出模糊的光影，像一场荒诞的默剧。
她想起首播间里那些细碎的瞬间：有人问“学生党买哪支口红最划算”，语气里带着点羞涩的期待；有人发“姐姐的手表好漂亮，但你的笑容更漂亮”，笨拙又真诚；甚至连那个“龙华矿主”，刷完嘉年华后也只是说“希望会计小姐每天都开心”，没有附带任何龌龊的要求。
这些在顾世城眼里“廉价”的东西，此刻却像温水一样，一点点熨平她心里的褶皱。
淋浴间的门被敲响时，林晓棠正用毛巾擦头发。顾世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种疲惫的沙哑：“出来。”她打开门，看见他坐在马桶盖上，手里拿着支卸妆膏，包装上印着她看不懂的法文，想必又是某个奢侈品牌的限量款。
“过来。”他拍了拍旁边的洗手台，语气不容置疑。林晓棠走过去，被他按住肩膀坐在台面上，冰凉的大理石透过薄薄的睡袍渗进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顾世城挤了坨卸妆膏在掌心搓开，带着玫瑰香气的膏体覆上她的唇角，他的指尖用力碾过那点粉色残影，像是在执行某种清洗仪式。
“记住，”他的呼吸喷在她的鼻尖，带着雪茄和古龙水的混合气味，“你的脸不属于首播间，不属于那些看客，只属于我的社交圈。”卸妆膏被他擦得太用力，唇角的皮肤火辣辣地疼，像要被磨掉一层皮，“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在那种地方抛头露面……”
他没说下去，但林晓棠懂了。镜中的两人靠得很近，深圳浮沉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深圳浮沉最新章节随便看！他的眼神里翻涌着占有欲，像暴风雨前的海面；她的脸颊被卸妆膏糊得发白，唇角的红痕在膏体里若隐若现，像朵快要凋零的花。
“我知道了。”她轻轻推开他，声音里带着刚被热水蒸过的沙哑，“我自己来就好。”
顾世城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转身离开了浴室。门关上的瞬间，林晓棠立刻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唇角——卸妆膏的玫瑰香太甜腻，像顾世城编织的牢笼，让她喘不过气。冷水激得皮肤发疼，却让她清醒了几分：那些被他视为“廉价”的首播画面，那些带着油烟味的城中村记忆，恰恰是她对抗这座金色牢笼的最后武器。
地漏里的精华液己经流尽，只剩下几片细小的玻璃渣卡在排水口，在灯光下闪烁，像被遗忘的星辰。林晓棠看着那些碎片，突然觉得它们像极了自己此刻的处境——被顾世城的控制碾得粉碎，却依然能反射出微弱的光。
她关掉水龙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唇角的红痕还在，像道细小的勋章。智能镜的回放己经结束，屏幕暗下去，映出她素净的脸，没有死亡芭比粉，没有香奈儿套装，只有双还没完全熄灭光的眼睛。
林晓棠知道，顾世城的震怒不会轻易过去，他的控制欲像藤蔓一样，早己缠绕在她的生活里。但此刻看着地漏里的玻璃渣，感受着唇角那点清晰的痛感，她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勇气——有些东西就算被碾碎，也能找到拼起来的方式，就像那些玻璃渣，就算掉进地漏，也依然能反射星光。
走出浴室时，衣帽间的香氛系统己经切换成了白茶味，温柔得像层伪装。顾世城躺在床上，背对着她，呼吸均匀，仿佛刚才的震怒从未发生。林晓棠没有走向那张床，而是抱起帆布包蜷缩在沙发上，《会计基础》被她垫在脑后，封面上的“不为五斗米折腰”正对着天花板的水晶灯，像句无声的誓言。
深夜的深圳湾很静，只有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遥远又清晰。林晓棠摸了摸唇角的红痕，在黑暗中轻轻笑了——顾世城可以擦掉她唇上的口红，却擦不掉她心里的那点鲜活；可以打碎昂贵的面膜，却打不碎她对人间烟火的向往。
那些藏在玻璃渣里的光，那些混在油烟味里的自由，终有一天，会像地漏里的水流一样，冲破所有阻碍，奔向属于自己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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