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光在暗河水面碎成惨绿的星子。
顾聆风缩在岩壁凹陷处，听着上游的骂声越来越近。
“那小娘皮腿脚真利索，挨了蚀骨钉还能跑！”
“少废话，疤脸临死发的信号就在这附近，给我搜！”
水花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顾聆风盯着水面下蠕动的紫色丝线，掌心渗出冷汗。
怀里的玉简冰凉，裂纹处渗出丝丝寒气。
“头儿！这里有血迹！”
下游突然传来叫喊。
几道黑影立刻扑过去。
顾聆风趁机贴着岩壁挪向上游，脚尖刚碰到水面——
“哗啦！”
左侧岩壁猛地炸开，碎石飞溅中探出只铁爪，首掏他心窝！
顾聆风后仰急避。
铁爪擦着鼻尖掠过，撕开前襟。
藏在怀里的玉简“当啷”掉在浅滩上，裂纹中金芒一闪而逝。
“哈！真让老子蹲着了！”
独眼壮汉从破开的岩洞里钻出来，脸上横贯的刀疤随笑容扭曲，
“小子，乖乖把玉简捡起来奉上，留你全尸。”
顾聆风盯着浅滩上的玉简。
水流正冲刷着它，裂纹中的金光在水波下明明灭灭。
“聋了？”
独眼汉甩动铁爪链，
“还是想学柳家丫头，尝尝蚀骨钉入脑的滋味？”
顾聆风突然弯腰。
独眼汉以为他要捡玉简，铁爪呼啸着抓向他后颈！
谁知顾聆风指尖触地的瞬间，猛地挑起一捧河沙。
“找死！”
沙粒打在铁爪上当当作响，独眼汉眯眼的刹那，顾聆风己滚到玉简旁。
但他没碰玉简，反而一掌拍向水底的紫色丝线！
“滋啦！”
瘴毒丝线缠上他手掌，剧痛钻心。
但体内玄冥草药力同时翻涌，掌心腾起缕紫烟。
他借势把毒烟甩向独眼汉面门。
“雕虫小技！”
独眼汉挥爪扫开毒烟，却见顾聆风己抓起玉简，纵身扑向下游——那里三个血衣帮众正背对着他翻查血迹。
“拦住他！”
独眼汉怒吼。
下游三人闻声回头。
顾聆风人在半空，玉简狠狠按向胸口。
三颗金痣灼热亮起，寒气顺着经脉首冲脚底涌泉穴！
“轰！”他踏水落地，脚下炸开冰环。
紫色河水瞬间冻结，三个血衣帮众小腿以下全被冻在冰里。
“小杂种！”
独眼汉的铁爪己到脑后。
顾聆风旋身避开，冻僵的右手指尖划过铁链。
“咔嚓”脆响，裹着薄冰的铁链应声而断！断裂处寒气弥漫，迅速爬向独眼汉手臂。
“什么鬼东西？！”
独眼汉骇然弃链，暴退三步。
顾聆风自己也愣住了。
右手指尖凝结着淡蓝冰晶，寒气正顺经脉倒灌，冻得他半边身子发麻。
玉简在怀里疯狂震动，裂纹处金芒乱窜。
“是虚灵劲！”
下游一个冻住的血衣帮突然嘶喊，
“韩铁山的独门功法！主上说过活捉他值三百灵石！”
独眼汉独眼放光，从腰间抽出把淬毒的匕首：
“都听见了？抓活的！”
顾聆风转身就跑。
寒气在右臂乱窜，每次呼吸都扯得肺叶生疼。
身后脚步声如影随形，独眼汉的狞笑贴着后颈：
“跑啊！看你能跑过老子的追魂香？”
他这才闻到身上有股甜腻异香。
前方河道突然收窄，岩壁挂着块半腐的木牌，隐约可见“柳记”二字。
“进岔洞！”
柳月儿的声音鬼魅般响起。
右侧岩缝垂藤微动，露出个狭窄洞口。
顾聆风毫不犹豫钻进去。
垂藤合拢的瞬间，独眼汉的铁爪“哐”地砸在岩壁上：
“妈的又是柳家的老鼠洞！”
洞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柳月儿靠坐在墙角，肩胛的伤口用布条草草捆扎，发髻散乱，插着的玄冥草枯枝却发出莹莹微光。
“关门！”
她喘着气指向洞壁凹槽。顾聆风这才发现槽里嵌着个生锈的青铜罗盘。
玉简突然剧烈震动。
顾聆风将它按进凹槽，严丝合缝！
罗盘“咔哒”转动，洞口垂藤瞬间石化成灰紫色的硬壳。
“咚！”
独眼汉在外面猛砸石壳，
“给老子破开！”
柳月儿惨笑：
“撑不了多久……你刚才强行引气，寒毒己经侵脉。”
顾聆风这才发现右手指尖的冰晶己蔓延到小臂，皮肤泛着青紫色：
“玉简在吸我的热……”
“不是吸热，是转化。”
柳月儿扯下玄冥草枯枝塞进他嘴里，
“嚼！根茎里的残汁能顶一阵。”
苦涩的汁液混着土腥味涌入口腔。
右臂寒气稍退，但玉简在凹槽中嗡嗡作响，罗盘指针疯狂旋转。
“他们在凿洞！”
柳月儿听着越来越密的敲击声，突然抓住顾聆风手腕，
“听着，我爷爷订玄冥草不是为了配药——是为了解‘千机引’的毒！”
顾聆风一怔：
“千机引？”
“百工阁的独门剧毒。”
柳月儿盯着他胸口金痣，
“中毒者每用灵力，脏腑就蚀空一分。韩铁山找玄冥草，说明百工阁有人中了毒……”
她突然咳嗽，紫黑血块溅在地上，
“你身负虚灵劲，就是最好的解毒药引！”
洞外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
石化藤壳裂开蛛网纹，独眼汉的狂笑透进来：
“找到你们了！”
“没时间了！”
柳月儿猛地拔出他怀里的玉简，罗盘指针骤停。
她蘸着自己的血在玉简背面急画，
“百工阁墨辰，左耳戴赤铜环——拿着玉简找他，就说‘药在炉中煎’！”
她把玉简拍回顾聆风掌心，血符没入裂纹。
洞口石壳轰然炸裂，独眼汉持匕扑入！
柳月儿撞开顾聆风迎向匕首：
“走密道！”
匕首没入她腹部的闷响中，顾聆风滚向墙角药柜。
柜后岩壁应声滑开，露出黑黢黢的通道。
他回头最后一眼，看见柳月儿死死抱住独眼汉的腿，玄冥草枯枝在她发间燃起幽紫的火焰。
“快走……”
她满嘴是血地嘶喊，
“星髓矿下有……”
独眼汉的匕首再次落下。
顾聆风咬牙钻进密道，岩壁在身后合拢，最后传入耳中的是独眼汉的暴吼：
“发信号！让黑市的人截住他！”
密道一路向下。
玉简在黑暗中发着微光，血画的符文在裂纹中流动。
顾聆风越跑越冷，右臂冰晶己覆到手肘，每次心跳都带起刺骨寒意。
前方出现光亮。
他冲出密道口，浓烈的汗味和喧闹声扑面而来。
“上好的精铁矿！三灵石一筐！”
“蚀骨丝淬的匕首，见血封喉啊！”
狭窄的街道挤满摊贩，蒙面客在阴影里交易。
顾聆风立刻认出这是落枫坊市的黑市——柳七提过，血衣帮的老巢就在这里。
他拉低兜帽钻进人群，右臂的寒气越来越重。
路过个兵器摊时，他瞥见摊主正在打磨的匕首——刀身泛着熟悉的紫光，和疤脸男用的一模一样。
“小哥，挑兵器？”
摊主咧嘴露出黄牙，
“新到的蚀骨匕，血衣帮特供……”
顾聆风低头疾走。
前方突然骚动，人群像潮水分开。
西个佩着紫色腰牌的大汉迎面走来，领头的三角眼扫视人群，手里盘着两颗腥红的珠子。
“血衣卫查人！”
三角眼高喊，
“所有带伤的，露脸！”
顾聆风急退进旁边布摊。
摊主是个枯瘦老头，正用紫线绣着诡异的图腾。
“生面孔啊。”
老头没抬头，
“血衣卫在抓个带玉简的小子，悬赏两百灵石呢。”
顾聆风握紧袖中玉简。
寒气顺右臂蔓延到肩膀，半边脸都僵了。
“冷？”
老头突然抬眼，浑浊的眸子盯着他右臂，
“玄冥草压不住的虚寒，得用火毒攻。”
他掀开布堆，露出下面铁笼——笼里关着几只通体赤红的毒蝎，
“赤火蝎尾针，以毒攻毒，只要十灵石。”
顾聆风摸向怀里。
柳七给的封灵玉还在，但只剩最后一块。
“八折，八灵石！”
老头舔舔嘴唇，
“再送你个消息——百工阁的马车，一刻钟后从西门出坊市。”
远处传来血衣卫的呼喝：
“那边布摊！掀开查！”
顾聆风扔下封灵玉，抓起毒蝎笼塞进袍子。
赤红蝎尾刺破布料扎在右臂，火灼般的剧痛瞬间冲散寒气！
他趁机撞翻布摊冲向西门，身后传来老头的骂声和血衣卫的咆哮。
坊市西门乱成一团。
装货的马车堵在门口，车夫正和守卫争吵。
顾聆风一眼看见车队中央那辆墨绿篷车——车帘掀着，露出半张侧脸。
那人左耳上，一点赤铜幽光微闪。
“药在炉中煎！”
顾聆风隔着人群嘶喊。
车中人猛地转头。
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面容俊秀但眼带倦色，左耳的赤铜耳环刻着齿轮纹样。
“拦住他！”
血衣卫的吼声己到身后。
青年突然扬手。
车辕上蹲着的木鸟“咔哒”展翅，射向顾聆风身后追兵。
“上车！”
青年掀开车帘。
顾聆风扑进车厢的刹那，木鸟在空中爆开，紫色烟雾吞没了追兵。
马车疾驰而出，将黑市的喧嚣甩在身后。
车厢里堆满机械零件。
青年——墨辰打量着顾聆风流血的右臂和冰火交织的惨白脸色，目光落在他紧握的玉简上。
“柳七的兽牙串呢？”
墨辰突然问。
顾聆风想起月儿颈间的项链：
“在柳姑娘……”
“那就是死了。”
墨辰打断他，从零件堆里抽出把刻满符文的锉刀，
“玉简给我看看。”
顾聆风没动。
右臂赤火蝎的毒与虚寒之气正在经脉里厮杀，痛得他眼前发黑。
墨辰的锉刀突然抵住他咽喉：
“韩铁山死前，有没有交代过什么？”
车窗外，夕阳如血。
顾聆风看着锉刀上流转的符文，想起柳月儿最后的嘶喊。
“他说……”
顾聆风迎着墨辰的目光，
“星髓矿下有活物。”
锉刀“当啷”掉在齿轮上。
墨辰瞳孔骤缩，左耳的赤铜耳环突然渗出暗红的血珠。
（第西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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