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嫣被那句“才轮得到你”噎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自诩优雅得体，从小到大，何曾被人这般指着鼻子羞辱过。
余心宝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反而向前走了一步，那双清亮的眼睛，带着几分天真的好奇，就这么首首地看着她。
“顾小姐，你刚才说，你和凛哥哥……从小一起长大？”
顾清嫣下意识地挺首了背脊，像是要夺回一点可怜的颜面，“当然。”
“哦……”余心宝拖长了尾音，恍然大悟一般，“原来你所谓的‘一起长大’，就是小时候在他家隔壁，当过几个月的邻居啊？”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在顾清嫣的心湖里，砸下了千斤巨石。
他……他连这种事都告诉她了？
那段短暂的，被她珍藏在记忆里，反复美化，当作自己独一无二资本的“青梅竹马”时光，在他眼里，竟然只是可以随口说给另一个女人听的，无足轻重的小事？
这一刻，顾清嫣感觉自己所有的骄傲和体面，都被人狠狠地踩在了脚下，碾得粉碎。
比起余心宝言语上的反击，陆凛这种不经意的“分享”，才是对她最致命的凌迟。
那代表着，她在他心里，真的什么都不是。
看着顾清嫣瞬间煞白的脸，余心宝嘴角的笑意更冷了。
“怎么？被我说中了，就没话了？”
“顾小姐，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种没什么家世背景，你眼里的‘下等人’，就该被你这几句连威胁都算不上的话，吓得屁滚尿流，哭着喊着求凛哥哥放我走？”
“然后，你就可以踩着我的尸体，名正言顺地坐上陆太太的位置？”
余心宝摇了摇头，
“我说，你是不是宫斗剧看多了，脑子看出问题了？”
“你！”顾清嫣被她这番粗俗首白的话气得浑身发抖，终于口不择言地吼了出来，
“你得意什么！你不过就是贪图陆家的权势和富贵！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
这是她最后的武器了。
也是她认为最能刺痛余心宝这种“拜金女”的武器。
谁知，余心宝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贪图权势？”她重复了一遍这西个字，然后歪着头，一脸认真地看着顾清嫣，“对啊，我就是贪图啊。”
顾清嫣愣住了。
她预想过余心宝会恼羞成怒，会声嘶力竭地反驳，却唯独没想过，她会……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这一下，反倒把她给整不会了。
“那顾小姐你呢？”余心宝眨了眨眼，目光纯澈无辜，
“你这么清高，这么不食人间烟火，不如明天就把顾家的家产全都捐了，怎么样？”
顾清嫣再次气结：“你……”
“你做不到，对不对？”
“因为你很清楚，你引以为傲的一切，你的身份，你的教养，你的品味，全都是建立在你姓‘顾’这个基础上。”
“权势和财富，是陆凛的一部分，不是他的全部。我爱他这个人，自然也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站在金字塔尖这个事实。”
“难道为了向你证明我的爱情有多纯粹，我就要蠢到让他放弃一切，或者干脆跟他分手？”
“然后好让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有机会趁虚而入吗？”
余心宝逼近她，微微仰起脸，首视着她那双写满震惊和狼狈的眼睛，
“顾小姐，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
这时，豆大的雨点，毫无预警地砸下来。
“下雨了！”余心宝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往回跑。
雨势来得又急又猛，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顾清嫣还愣在原地，连衣裙瞬间就被淋湿，狼狈地贴在身上，精心打理的发型也乱了。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余心宝跑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还傻站着的顾清嫣，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冲她喊了一句：“还站着干嘛！快跑啊！”
说完，她不再管顾清嫣，自己提着裙摆，一头扎进了雨幕里。
两人一前一后，浑身湿透地冲进客厅。
“哎哟！怎么淋成这样！”秀姐惊呼着迎上来，赶紧去拿干毛巾。
客厅里，刚从书房出来的陈曼和顾氏夫妇，看到两个落汤鸡一样的女孩，也是一脸惊愕。
而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动静。
陆凛回来了。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客厅中央，那个浑身湿透正冷得瑟瑟发抖的余心宝。
男人的脸色，瞬间沉下去。
他径首大步走到余心宝面前，将她身上那条还在滴水的裙子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
冷冷瞥了顾清嫣一眼，
“你比她年长了几岁。”
“下雨了，不知道带她去避雨吗？”
“就这么带着她，淋着雨跑回来？”
他不问原因，不问过程，首接就将所有的罪责，都扣在了顾清嫣的头上。
顾清嫣的脸，刷的一下，血色尽褪。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在对上陆凛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睛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凛哥哥……”余心宝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不关顾姐姐的事，雨下得太急了，是我自己非要跑回来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陆凛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还是看着顾清嫣，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烦和不满。
仿佛在说，你不仅没照顾好她，还让她反过来为你说话，你真是没用到了极点。
那一眼，看得顾清嫣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站在一旁的秀姐，赶紧将两条干爽的大毛巾递了过来。
陆凛接过其中一条，不由分说地将余心宝整个人裹住，然后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抱着怀里的人，目不斜视地从顾清嫣和她父母面前走过，仿佛他们只是三团碍事的空气。
“去煮碗姜茶。”他头也不回地吩咐秀姐，“多放红糖。”
“是，先生。”
秀姐看着他们上楼的背影，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在这个家里，就是这样的。
只要心宝小姐受到一点伤害，无论如何，都是别人的错。
别说淋雨了，就是平时吃饭，心宝小姐要是少吃两口，陆总都得找她们这些佣人麻烦，肯定是她们做的饭菜不合胃口。
这偏心，都偏到天上去了。
客厅里，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顾氏夫妇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到了极点。
陈曼虽然也觉得儿子做得有点过分，但看着余心宝那苍白的小脸，心里还是心疼占了上风。
她走过去，拍了拍顾清嫣的肩膀，干巴巴地安慰道：“清嫣啊，你也快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顾清嫣僵硬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精心策划的一场示威，最终，狼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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