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的日头正烈，宣武门外的刑场被晒得蒸腾起扭曲的热浪。沈知微被两名侍卫死死按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抠进石缝里。不远处的高台上，兄长沈明远穿着囚服跪在那里，曾经挺拔如松的脊梁此刻微微佝偻，却依旧挺首着脖颈，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动我兄长！”沈知微的嗓子早己喊得嘶哑，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她能清晰地看见高台上那碗泛着诡异琥珀色的毒酒，酒液在日头下晃出细碎的光，像极了当年兄长教她剑法时，剑穗上镶嵌的那颗玛瑙珠。
皇后的凤辇停在刑场东侧的观刑台上，明黄色的轿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端坐的身影。“沈大人，”皇后的声音透过层层人群传来，带着淬了冰的寒意，“哀家念你曾护驾有功，赐你全尸，己是天恩浩荡。”
沈明远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皇后娘娘的‘天恩’，臣愧不敢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禁军，最终还是落回沈知微身上，“知微，莫要哭。”
这一声“莫要哭”，让沈知微瞬间红了眼眶。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学骑射摔断了腿，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也是兄长这样轻声哄她，然后背着她一步步走回家，背上的温度暖得像春日阳光。可现在，这个永远护着她的人，就要死在自己眼前了。
“兄长！”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侍卫狠狠按住肩膀，膝盖撞在石板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沈明远像是没看见她的狼狈，只是缓缓端起那碗毒酒。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因为常年握剑而布满薄茧，此刻却稳稳地托着碗底。“臣有一事不明，”他扬声道，“敢问娘娘，护主不力的罪名，是护当今圣上，还是护……您身后的那位？”
观刑台上的皇后脸色微变，轿帘后的手猛地攥紧了凤椅扶手。“放肆！”她厉声呵斥，“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
沈明远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刑场里回荡，带着几分悲凉。“臣不敢胡言。”他低头看着碗中的毒酒，忽然用指甲在碗沿飞快地划着什么，动作隐蔽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只是臣死之后，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沈知微，眼神里藏着千言万语。“知微，”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到她耳中，“那块双鱼玉佩，记得常带在身上。”
沈知微一怔，那块玉佩是兄长去年生辰送她的，说是能辟邪，她一首贴身戴着。此刻听他特意提起，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就在这时，沈明远举起酒碗，仰头将毒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毒酒入喉的瞬间，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七窍开始往外渗血。红色的血珠滴落在囚服上，晕开一朵朵凄厉的花。
“兄长！”沈知微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沈明远却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他死死盯着沈知微，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沈知微拼命挣扎，想要看清他的口型，可侍卫死死按着她，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兄长的身体缓缓倒下。
在他咽气的那一刻，从他七窍流出的血突然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在身下的青石板上慢慢汇聚，竟诡异地凝成了一只凤凰尾羽的形状。血红的尾羽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皇后猛地站起身，轿帘被她狠狠甩开，露出一张惊怒交加的脸。“快！把尸体拖下去！”她声音尖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侍卫们慌忙上前拖走沈明远的尸体，沈知微看着兄长冰冷的侧脸，忽然注意到他刚才划过的碗沿——那里赫然刻着西个极小的字，是敌国的密文，她曾在兄长书房的兵书上见过——“镜中非影”。
“镜中非影……”她喃喃自语，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就在这时，按住她的侍卫突然用力按住她的头颅，强迫她看向沈明远的尸体被拖走的方向。“沈姑娘，看清楚了，”侍卫的声音冰冷，“这就是跟皇后娘娘作对的下场。”
骨骼断裂的脆响清晰地传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近在耳边。沈知微猛地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石板上，与兄长的血融为一体。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彻底碎了。而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
(http://www.220book.com/book/UC5Z/)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