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室内，死寂被彻底打破。仆役蜷缩在地，如同被抽去骨节的虾米，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饱含痛苦与恐惧的呜咽。散落的银针、容器和那把闪着寒光的银质小刀，在惨白灯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如同嘲讽的见证。
沈清漪僵卧在冰冷的金属床榻上，身体依旧被“霜翎锁”的冰寒枷锁禁锢，纹丝不动。唯有那双布满血丝、猩红如血的瞳孔，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冰冷，俯视着脚下精神崩溃的仆役。她意识深处翻腾的滔天恨意与不屈意志，在刚才那孤注一掷的“血瞳窥隙”中倾泻而出，此刻只剩下一种燃烧殆尽的疲惫，以及一种……冰冷的审视。
她成功了。用这具被冰封躯壳里唯一能调动的武器——那饱含绝望与毁灭的记忆洪流——击溃了这个看似冷漠无情的看守。代价是精神的极度透支，那被冰封的空洞处传来阵阵针扎般的锐痛，仿佛灵魂也被撕裂了一角。
但这短暂的胜利，如同冰海上的浮冰，脆弱得不堪一击。
脚步声。
冰冷、沉稳、如同丈量死亡距离的脚步声，毫无征兆地在敞开的金属大门外响起。
不是仆役的轻悄，也不是银雀主人那冻结空间的优雅。
是如同重锤敲击在冰面上的……压迫感。
夜枭！
那道比黑暗更深沉的身影，如同融化的墨汁，悄无声息地重新出现在石室门口。熔金浇筑般的竖瞳，瞬间扫过室内狼藉的景象：散落的工具，跪地崩溃颤抖的仆役，以及……僵卧在床榻上、那双依旧死死锁定仆役、瞳孔深处燃烧着余烬般冰冷火焰的沈清漪。
夜枭的面具遮掩了所有表情，但他周身那原本就冰冷内敛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加……沉重。如同暴风雪来临前，气压的急剧降低。他没有看向仆役，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锁定了沈清漪！
嗡——！
一股比“霜翎锁”更加霸道、更加凝练、仿佛能冻结思维的无形威压，如同无形的冰山，轰然降临，狠狠压在沈清漪残存的意识之上！
“呃！” 沈清漪闷哼一声，本就透支的精神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阵阵发黑！那猩红的瞳孔剧烈收缩，布满的血丝几乎要爆裂开来！刚刚因反击而燃起的微弱余烬，在这绝对的力量压制下，瞬间被扑灭，只剩下冰冷的窒息感！
夜枭熔金的竖瞳，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她苍白灰败的脸上、那双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的猩红瞳孔上、以及她后背那被冰封改造、如同石蜡般僵硬的伤口上，来回扫视。那目光，冰冷、锐利、不带丝毫情绪，只有一种纯粹到令人绝望的……评估与警告。
他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仆役崩溃的源头？看到了她“血瞳窥隙”的痕迹？还是……看到了那隐藏在绝望反击之下，一闪而逝的金红威严？
没有质问。没有斥责。
只有冰冷的沉默，和那足以碾碎灵魂的威压。
几息之后，夜枭的目光终于从沈清漪身上移开，落在了蜷缩在地、如同烂泥般的仆役身上。
“废物。”
一个冰冷的、如同两块生铁摩擦的字眼，从他面具下吐出，不带任何感彩，却比最恶毒的诅咒更令人心寒。
他并未对仆役施以惩罚，甚至没有再看第二眼。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那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右手，对着仆役的方向，凌空……虚虚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蜷缩在地的仆役，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攥住！他喉咙里的呜咽瞬间变成了凄厉的、不成调的惨叫！眼睛猛地凸出，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恐惧！皮肤下，血管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凸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
仅仅两个呼吸！
那惨叫声戛然而止！
仆役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僵硬下去，皮肤变得如同陈年的羊皮纸，灰败、布满褶皱。最终，“噗”的一声轻响，如同朽木崩解，化作一滩粘稠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黑灰色灰烬！连骨骼都未能留下！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拥有不俗实力的灰雀成员，在夜枭一个随意的动作下，瞬间……灰飞烟灭！
石室内，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冰冷。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腐臭气息，混合着血腥与药味，令人作呕。
沈清漪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极致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如果她还有足够的血液）！那不是恐惧，而是对绝对力量差距的……冰冷认知！夜枭杀仆役，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这是警告！最赤裸、最残酷的警告！告诉她，任何反抗，任何试图超出掌控的行为，结局……就是如此！
夜枭熔金的竖瞳再次转向她。这一次，目光中除了冰冷的评估，似乎还多了一丝……了然？仿佛仆役的崩溃与毁灭，己经印证了他评估报告中的某些判断——“极端顽强”、“强烈自毁倾向”、“极高风险”。
他不再浪费时间。走到那张蒙尘的木桌前，拿起那张墨迹早己干透的评估报告，看也没看，指尖腾起一缕极其微弱、却温度高得扭曲空气的暗金色火焰。火焰舔舐过纸页，瞬间将其化为飞灰，不留痕迹。
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并非刑具，也非药品。
而是一卷……材质奇特的卷轴。
卷轴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非布非皮，触手冰凉滑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卷轴两端，镶嵌着两枚极其微小的、同样暗红色的金属雀鸟徽记。
夜枭走到金属床榻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如同人偶般僵卧的沈清漪。熔金的竖瞳没有任何波澜，声音冰冷如同宣告：
“契约。”
“签它。”
“或，如他。”
没有解释契约内容，没有说明签或不签的后果。只有两个冰冷的选择：签下这未知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卷轴，或者……步那仆役的后尘，化为灰烬！
沈清漪的猩红瞳孔死死盯着那卷暗红卷轴。那冰冷的、滑腻的质感，仿佛无数亡魂的哀嚎凝聚而成。签下它？意味着什么？宫阙黑莲花：从采女到女帝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宫阙黑莲花：从采女到女帝最新章节随便看！彻底的奴役？灵魂的献祭？成为灰雀更高级的实验品？
不签？立刻化为飞灰！百棺翁的三个月的警告成了笑话，那被锁在棺山下的半颗心将永远沉寂，所有的仇怨、所有的屈辱、那滴融入眉心的凰血……都将随着这具残躯一同化为乌有！
不甘！滔天的不甘如同毒焰焚烧着她的灵魂！但在这绝对的、碾压性的力量面前，她的不甘、她的意志、她的“血瞳窥隙”……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夜枭不再言语。他伸出另一只手，那只手并未戴手套，露出了覆盖着细密暗金色鳞片、指节异常粗大、指尖锋利如同鹰爪的……非人之手！他用这只手，极其稳定地展开了那卷暗红卷轴！
卷轴展开的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血腥、硫磺与古老契约之力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卷轴内部并非文字，而是流动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符文！符文扭曲、盘绕，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约束力与冰冷的恶意！
夜枭的鳞爪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造型古朴、通体漆黑、笔尖却闪烁着一点冰蓝寒芒的……骨质笔。他将笔尖悬在卷轴上方，熔金的竖瞳冰冷地注视着沈清漪。
“血。”
一个冰冷的字眼。
他要她的血！作为签订这份未知“血契”的媒介！
沈清漪的牙齿深深嵌入下唇，铁锈味在口腔弥漫。身体被禁锢，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她看着那根悬在卷轴上方的骨质笔，看着笔尖那点冰蓝的寒芒，看着卷轴上流动的、如同毒蛇般的暗红符文……
屈辱如同冰锥，刺穿了她残存的自尊。
但……不能死！
至少，不能这样毫无价值地死！
那被剥离的半颗心还在棺山下哀鸣！太后的血债尚未偿清！那滴凰血的秘密还未揭开！百棺翁口中的“完整钥匙”……还有那银雀主人冰冷的注视……
活下去！
哪怕是作为傀儡！哪怕是签下这恶魔的契约！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
她猩红的瞳孔深处，那点被扑灭的余烬，在极致的屈辱与不甘中，再次……顽强地亮起！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前最后的……疯狂算计！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极其艰难地、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驱动着被“霜翎锁”禁锢的脖颈，极其细微地……向下点了一下！
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那是一个信号。
一个屈服的信号。
一个……以屈辱换取喘息的信号！
夜枭熔金的竖瞳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他不再犹豫，手中的骨质笔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闪电般刺向沈清漪苍白冰冷、覆盖着角质的手臂！
噗嗤！
笔尖轻易刺破了坚韧的角质皮肤，深入血肉！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冰寒与灵魂剥离般的剧痛瞬间传来！沈清漪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
骨质笔的笔尖，贪婪地汲取着她的血液。那暗红色的血液并未顺着笔杆流淌，而是被笔尖那点冰蓝寒芒瞬间冻结、提炼，化作一滴粘稠如汞、闪烁着暗红光泽、内部却蕴含着冰蓝丝线的……奇异血墨！
夜枭手腕稳定地移动。
沾满了沈清漪“血墨”的骨质笔尖，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落在了那卷流动着暗红符文的契约卷轴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冰面上！刺耳的声响伴随着浓烈的青烟腾起！
笔尖所过之处，那流动的暗红符文如同被激活的毒蛇，疯狂地扭动着、吞噬着落下的“血墨”！沈清漪的名字——或者说，一个由她的血液烙印而成的、扭曲而妖异的暗红冰晶符文——正被那骨质笔，如同雕刻般，一笔一划地……强行烙印在卷轴的核心位置！
每一笔落下，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剧痛和灵魂被撕扯般的冰冷！
那不是签名！
那是……献祭！
是她沈清漪，将自身的一部分——血液、力量、乃至命运——作为祭品，烙印在这未知的恶魔契约之上！
卷轴的光芒越来越盛，暗红的符文如同获得了生命，围绕着那个新生的、由她鲜血构成的冰晶符文疯狂旋转、欢呼！一股强大而冰冷的约束力，如同无形的锁链，开始从卷轴蔓延，缠绕向她的身体、她的灵魂！
当最后一笔完成，那暗红冰晶符文彻底在卷轴上凝固的刹那！
嗡——！
整个卷轴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随即光芒内敛，卷轴自动合拢！那沉重的、滑腻的质感变得更加凝实，仿佛多了一份……活物的气息！
夜枭收回骨质笔。那点冰蓝寒芒似乎黯淡了一些。他看也没看卷轴，首接将其收起，重新纳入怀中。
笼罩在沈清漪身上的沉重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但“霜翎锁”的禁锢并未解除，只是那深入灵魂的冰冷枷锁感，似乎被另一股更加诡异、更加深沉的契约之力……部分替代了。她依旧无法动弹，但意识深处，却多了一道冰冷、沉重、如同跗骨之蛆的……烙印！
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被永远地锁在了那卷暗红的卷轴里。
夜枭熔金的竖瞳最后扫了她一眼。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而多了一丝……掌控的意味。如同猎人看着落入陷阱、终于被套上枷锁的猛兽。
“静养。”
“三日后，解析‘印记’。”
冰冷的命令，如同最后的宣判。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金属大门之外。
沉重的门，再次无声合拢。
石室内，只剩下惨白的灯光，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灰，散落的工具，以及僵卧在冰冷刑架上、瞳孔深处燃烧着屈辱冰焰的沈清漪。
她的身体是囚笼。
她的灵魂被烙上枷锁。
但那双猩红的瞳孔深处，那点被强行压制的余烬，在契约烙印的冰冷灼烧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沉淀得更加幽深、更加暴戾。
如同冰封的熔岩，在死寂的地壳下……无声地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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