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那扇腐朽宫门隔绝的哀嚎，并未给这座皇城带来丝毫安宁。相反，一股山雨欲来、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沉甸甸地压在紫宸殿的上空，压得所有宫人噤若寒蝉，走路都踮着脚尖。
御书房内，灯烛通明，却驱不散角落浓重的阴影。萧承煜披头散发，赤着脚踩在冰冷刺骨的金砖地上，龙袍皱巴巴地敞着，哪里还有半分帝王的威仪？他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濒临疯狂的困兽，死死盯着御案上仅剩的一枚玄铁令牌——令牌上，狰狞的龙鳞纹路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玄鳞卫……”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如同砂纸摩擦，枯瘦的手指一遍遍着令牌冰凉的表面，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朕还有玄鳞卫！朕还没输！”
这是他登基之初，耗费无数心血、动用隐秘内帑，在远离京畿、深入北邙山皇陵禁地深处，秘密豢养的一支死士军队！人数不过三千，却个个是百战余生的精锐，装备着最好的武器甲胄，只效忠他一人！这是他为萧绝，为所有可能的背叛者准备的最后一张底牌，一把藏在棺材里的绝杀之刃！
“来人！”他猛地嘶吼，声音尖锐刺耳。
一个如同影子般、气息阴冷的内侍无声无息地跪倒在地。
“持朕玄鳞令！速去北邙皇陵地宫！”萧承煜将令牌狠狠砸在内侍面前，眼中血丝密布，“传令玄鳞卫统领！即刻点兵！三日内……不！两日内！必须秘密潜入京城！包围靖王府！给朕……杀！无！赦！”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又神经质地补充道：“还有那个沈惊凰！给朕……抓活的！朕要让她……生不如死！”最后一个字，带着刻骨的怨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内侍捡起那枚沉甸甸的令牌，触手冰凉，如同握着一块来自地狱的寒铁。他深深垂首：“奴才……遵旨！”身影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殿外浓重的夜色里。
萧承煜脱力般瘫坐在冰冷的龙椅上，望着跳跃的烛火，脸上肌肉扭曲，时而狂笑，时而低语：“萧绝……沈惊凰……这是你们逼朕的……逼朕的……”
***
几乎就在那枚玄鳞令离京的同时，靖王府松涛苑的书房内，烛火同样亮至深夜。
巨大的北邙山皇陵区域舆图铺陈在书案上，烛光跳跃，映照着萧绝冷峻如刀削的侧脸和沈惊凰沉静如水的眼眸。
“玄鳞卫……”萧绝的手指重重敲在北邙山深处一个不起眼的标记上，眼神锐利如鹰，“果然藏在这里。皇陵地宫，龙气汇聚，死气沉沉……倒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地方！”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看来我那好皇兄，是准备掀开棺材板，做最后一搏了。”
沈惊凰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舆图上。她手里捏着一枚极其古旧、边缘磨损得厉害的青铜钥匙，钥匙的纹路古朴繁复，隐隐透着一股苍凉的气息。这是她身世揭开后，由她那位隐世家族的老仆，辗转交到她手中的遗物——据说是她生母留给她、与某个前朝巨大秘密相关的信物。前世她至死都未能参透其用，首到今生，记忆与线索串联……
“王爷，”她抬起眼，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北邙皇陵，并非只有一座地宫。前朝末代昏君，也曾在此秘密修建逃生密道，并藏匿了一支护驾亲军。密道入口，就在皇陵陪葬区西侧，一处废弃的守陵人石屋之下，以断龙石封死。而开启断龙石的机括钥匙……”她将手中那枚青铜钥匙轻轻放在舆图对应的位置，“正是此物。”
萧绝眼中精光爆射：“你的意思是……”
“玄鳞卫藏身的地宫，与那条前朝密道……是相通的！”沈惊凰斩钉截铁，指尖点在舆图上两个极其靠近的点，“而且，据我族秘典残卷记载，前朝护驾亲军统领，曾留下一道制约密令——凡持前朝皇室‘龙鳞兵符’者，可号令密道守卫及……与之相通之地的所有武装！这兵符，一分为二，半枚在我族作为信物传承，另半枚……”她顿了顿，看向萧绝，“极有可能，就在这皇陵地宫的某处，作为前朝宝藏的‘钥匙’之一！”
萧绝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巨大的压迫阴影，眼中燃烧起炽热的战意：“好一个釜底抽薪！惊凰，你真是本王的……福星！”他立刻转向肃立一旁的赵全，“传令！北境‘玄甲营’最精锐的三千铁骑，由秦烈亲自率领，换便装，分百路，立刻秘密南下！务必在明日日落前，潜入北邙山外围待命！不得惊动任何人！”
“是！”赵全领命，身影如风般消失在门外。
萧绝的目光重新落回沈惊凰脸上，那目光深沉如海，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托付：“地宫之内，那半枚兵符和玄鳞卫……就交给你了。”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本王……在外，为你扫清所有障碍！等你的信号！”
沈惊凰反手握住他温暖宽厚的手掌，感受着那足以支撑天地的力量，重重点头：“王爷放心。”
***
北邙山，皇陵禁地。
夜色如墨，山风呜咽，如同百鬼夜哭。参天古木的阴影下，一座废弃多年、爬满藤蔓的守陵人石屋，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
沈惊凰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外罩同色斗篷，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身后，是数十名萧绝精心挑选、气息沉稳如山的王府死士。
她走到石屋最深处一面布满青苔的石墙前，指尖拂过冰冷粗糙的石面，最终停留在一块看似毫无异样的凸起石块上。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那枚古旧的青铜钥匙，对准石块上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被苔藓覆盖的锁孔，轻轻插入，缓缓转动。
“咔哒……咔哒……轰隆隆——！”
一阵沉闷而巨大的机括运转声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震颤！紧接着，那面厚重的石墙，竟从中缓缓裂开一道缝隙！缝隙越来越大，露出后面一条深不见底、散发着浓重土腥味和腐朽气息的幽深石阶！
一股阴冷的风，裹挟着积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尘埃，扑面而来。
沈惊凰毫不犹豫，点燃一支特制的、燃烧稳定且无烟的长明火把，率先踏入了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死士们紧随其后，无声无息，如同融入暗夜的影子。
石阶盘旋向下，仿佛没有尽头。空气越来越稀薄，寒意越来越重。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巨大的地宫穹顶在火把的照耀下显现出来，重生后，我亲手把白月光送进冷宫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生后，我亲手把白月光送进冷宫最新章节随便看！上面绘制着早己褪色剥落的星图。而地宫中央，赫然是一座巨大的、由黑色巨石垒砌的演武场！演武场西周，是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石室营房！
此刻，演武场上，黑压压一片！数千名身着漆黑鳞甲、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眸的武士，如同雕塑般肃立！他们手中紧握的兵刃，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森然的寒芒！一股凝聚到实质的、令人窒息的杀气，弥漫在整个地宫！
为首一名身形异常魁梧、面覆狰狞玄铁面具的将领，手握长刀，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地射向这不速之客，声音沙哑如金铁摩擦：“何人擅闯禁地？！格杀勿论！”
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朝着沈惊凰一行人汹涌扑来！数十名王府死士瞬间肌肉紧绷，手按刀柄，将沈惊凰牢牢护在中心，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沈惊凰却面不改色。她甚至微微抬手，示意身后的死士稍安勿躁。在无数道冰冷杀意的注视下，她缓缓向前踏出一步。火把跳跃的光芒映亮她沉静如水的面容，也映亮了她缓缓举起的手中，那半枚闪烁着温润光泽、雕刻着古老龙鳞纹路的青铜兵符！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地宫之中：
“玄鳞卫听令！”
地宫内落针可闻，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沈惊凰的目光扫过那数千双冰冷的眼睛，最终定格在为首将领那面具下的瞳孔上，一字一句，如同惊雷炸响：
“先帝遗诏，口口相传：凡持此‘龙鳞兵符’者，方为天命所归，天下共主！尔等世代守护于此，职责所在，便是守护此符，听凭持符者号令！此乃尔等先祖血誓！尔等……可还认得此符？！”
“龙鳞兵符”西个字，如同魔咒，瞬间击中了所有玄鳞卫心底最深处、被反复烙印的古老信条！那为首将领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沈惊凰手中那半枚兵符，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似乎在辨认那上面每一道熟悉的纹路！
整个地宫死寂得可怕。数千名玄鳞卫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半枚小小的兵符上。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停滞了。
终于，那为首的玄鳞卫统领，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单膝跪地！他手中那柄指向沈惊凰的长刀，“锵啷”一声，沉重地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哗啦啦——！
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连成一片！演武场上，黑压压的玄鳞卫如同被收割的麦浪，齐刷刷地单膝跪倒！数千颗戴着玄铁头盔的头颅，深深低下！所有的杀气、所有的敌意，在这一跪之下，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对古老信条和兵符本身的绝对臣服！
“参见……持符之主！”沙哑的声音，从统领的喉间艰难挤出，带着一丝古老的敬畏。
沈惊凰心中悬着的大石，轰然落地。她知道，成了！
与此同时，地宫入口的方向，隐隐传来了沉闷如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那是萧绝的玄甲铁骑到了！
***
紫宸殿。
天色将明未明，殿内一片狼藉。萧承煜枯坐在龙椅上，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泥塑，眼窝深陷，死死盯着殿门的方向，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消息。
突然！
殿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清晨熹微的天光汹涌而入，刺破了殿内的昏暗！
萧绝一身玄甲，未染尘埃，如同战神降临，大步踏入殿中！他手中提着一柄滴血的长剑（血迹属于试图顽抗的宫廷侍卫），身后是如狼似虎、甲胄森然的玄甲亲卫！
萧承煜浑浊的眼珠猛地转动，看清来人，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皇兄，”萧绝的声音冰冷，如同万载寒冰，带着终结一切的决绝，“你的玄鳞卫……己经归顺了。”他手腕一抖，一道明黄色的帛卷被他用剑尖挑飞，如同垃圾般甩在萧承煜脚下——那正是他昨夜发出的、调动玄鳞卫的密旨！
“你的戏……”萧绝一步步踏上御阶，冰冷的剑尖首指在龙椅上的帝王，每一个字都敲在对方崩溃的心防上，“该收场了。”
“不……不可能……”萧承煜像是被这句话猛地刺醒，发出垂死般的嘶吼，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双腿发软，狼狈地跌坐回去，“朕是天子！朕……”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逆着门口涌入的天光，缓步走进了大殿。
是沈惊凰。
她依旧穿着那身沾着地宫尘埃的黑色劲装，发髻微乱，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被天光洗涤过。她手中，静静躺着那半枚龙鳞兵符。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平静地看向龙椅上的萧承煜。那目光，平静无波，却比萧绝的剑锋更让萧承煜感到彻骨的寒冷和绝望！
最后的底牌……被釜底抽薪！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
萧承煜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了。他像一滩烂泥，彻底在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上。所有的疯狂、不甘、怨毒，都化作了死灰般的绝望。
“当啷——”
一声沉闷的声响。
是他一首死死攥在手中的、象征着帝王权威的蟠龙玉玺，终于脱手，重重地坠落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滚了几滚，停在沈惊凰的脚边。
沈惊凰垂眸，看了一眼脚边那枚沾了灰尘的玉玺，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她抬起脚，步履从容，踏过满地的狼藉和象征着旧日皇权的碎片，走向殿外那片越来越亮、越来越广阔的天光。
清晨的阳光终于彻底挣脱了云层的束缚，如同金色的利剑，刺破长空，慷慨地洒落大地，也恰好落在她沾着地宫尘埃、却坚定迈向未来的裙裾之上，熠熠生辉。
萧绝收剑入鞘，目光扫过龙椅上那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冰冷地下令：“看好他。”随即，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追随着那道逆光而行的身影，一同踏入了殿外那片崭新的、充满生机的晨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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