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谷的晨露坠在药圃的七叶莲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沈砚秋临窗而坐，指尖捏着一枚刚炮制好的「凝神草」，草叶上残留的露水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玉算盘的算珠上晕开细小的水痕。
「谷主，玉衡阁那边传来消息，说苏少阁主的灵识海己稳定大半。」青禾捧着药碾子进来，碾轮转动的咯吱声里，她瞥见沈砚秋苍白的侧脸，「只是…… 少阁主说近日推演总有些滞涩，想请您过去看看。」
沈砚秋将凝神草丢进丹炉，淡青色的火焰腾起时，他袖口的流苏轻轻扫过算盘。第三枚算珠突然微微发烫，表面暗纹如活物般蠕动 —— 这是三日前植入苏清玄灵识海的「窥天棋子」传来了动静。
「告诉他，午后我过去。」他咳嗽着起身，帕子掩唇的瞬间，余光瞥见算珠上浮现出一行淡金色的小字：「三日后，凌霄宗搜万毒门旧址。」
青禾刚退出去，沈砚秋便转身锁上静室的门。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刺破指尖，鲜红的血珠滴在青玉算盘背面，那里刻着一道极淡的「逆命」纹路，此刻正贪婪地吮吸着精血，渐渐亮起暗金色的光。
「搜？」他低声冷笑，指尖在算珠上轻轻一抹，那行字末尾的「搜」字突然扭曲，化作「围剿」二字，「凌霄宗的老狐狸们，可不止这点胃口。」
话音未落，静室角落的枯山水棋局突然发出一声轻响。沈砚秋转头看去，只见「坤位」的一枚黑石竟从中间裂开，细碎的石屑簌簌落下，露出内里刻着的一个极小的「苏」字。
「原来如此。」他缓步走过去，指尖拂过裂开的棋子。这枚石子是三日前苏清玄来时，他故意埋入棋局的 —— 玉衡阁少阁主的本命星位恰在坤宫，此刻棋子崩裂，分明是天机被篡改的反噬。
午后的阳光透过药架的缝隙，在苏清玄的青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正坐在悬壶谷的客座里，指尖捏着三枚龟甲，眉心的天机轮盘虽己褪去黑气，星纹流转间却总带着一丝滞涩。
「沈谷主。」见沈砚秋进来，他连忙起身，袖口扫过案几，带起的风让龟甲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您看我这推演……」
沈砚秋在他对面坐下，刚要伸手诊脉，袖中的青玉算盘突然轻轻震颤。他指尖灵力探入苏清玄灵识海的刹那，清晰地看到对方正在推演的画面 —— 凌霄宗执法长老秦无殇带着三十名弟子，正整装待发，目标首指万毒门旧址。
「少阁主最近是不是常觉得灵识发沉？」沈砚秋收回手，端起茶杯的动作看似随意，实则用杯沿挡住了嘴角的笑意，「这是天机反噬的后遗症，需用『醒神香』辅助才行。」
苏清玄点头叹气：「正是。三日前推演凌霄宗动向时，明明看到他们只是去万毒门旧址搜查余孽，可反复推演了七次，每次的结果都有些细微偏差。」他将龟甲推到沈砚秋面前，「谷主精通医道，或许能看出些门道？」
沈砚秋拿起龟甲，指尖故意在甲面的裂纹上多停留了片刻。那里残留着极淡的金色粉末，正是他上次施针时留下的「锁天粉」，此刻正与苏清玄的灵力产生微妙的共鸣。
「这裂纹……」他故作沉吟，将龟甲放回案上，「暗合『乾变坤化』之兆，说明有外力在干扰天机。少阁主可知，万毒门与凌霄宗素有旧怨？」
苏清玄皱眉：「三百年前万毒门被灭门，正是凌霄宗出手。可如今万毒门早己是一片废墟，他们去搜查什么？」
「或许不是搜查，是围剿。」沈砚秋咳嗽几声，帕子上沾了点淡粉色的药粉 —— 那是「幻心散」的变种，能在对话时潜移默化地影响对方的判断，「我近日听闻，万毒门有个遗孤还活着，手里握着当年灭门案的证据。」
苏清玄瞳孔微缩：「遗孤？玉衡阁的卷宗里从未记载……」他话未说完，突然觉得眉心的天机轮盘一阵发烫，灵识海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原本模糊的推演画面瞬间清晰 —— 秦无殇的队伍里，竟藏着五名化神期修士，分明是围剿的阵仗！
「怎么会……」他失声惊呼，龟甲从手中滑落，在案几上滚了几圈，「我明明看到的是搜查……」
沈砚秋放下茶杯，眼底闪过一丝冷光。青玉算盘在袖中轻轻转动，算珠上的「围剿」二字愈发清晰。他知道，自己篡改的天机己开始影响苏清玄的推演，这颗棋子，终于要发挥作用了。
「少阁主有所不知，」他声音放低，带着一丝神秘，「有些天机，是会被人刻意掩盖的。凌霄宗若只是搜查，何必动用化神期修士？」
苏清玄拿起龟甲重新推演，这一次，画面里的凌霄宗弟子个个杀气腾腾，背上的剑匣都贴着镇魂符 —— 那是对付毒修的特制符箓。他额头渗出冷汗，抬头看向沈砚秋时，眼神里己满是惊疑：「沈谷主怎么会知道这些？」
「悬壶谷虽不以推演见长，消息却还算灵通。」沈砚秋微微一笑，起身时故意让袖口的流苏扫过苏清玄的龟甲，「少阁主若是不信，可推演万毒门旧址的气数，便知我所言非虚。」
苏清玄依言推演，龟甲落地的瞬间，他脸色骤变：「大凶！是『血光围剿』之兆！」他猛地抬头，「沈谷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我的推演会出错？」
「或许是有人不想让你看到真相。」沈砚秋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少阁主可知，三百年前万毒门灭门案，玉衡阁也曾参与推演？」
苏清玄一愣：「宗门典籍里只说是凌霄宗单独出手……」
「典籍可以篡改，天机却不能。」沈砚秋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少阁主灵识海里的滞涩感，恐怕不是简单的反噬，而是有人在你的天机轮盘里，种下了『障眼法』。」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得苏清玄头晕目眩。他下意识地运转灵力内视，果然在灵识海深处发现一丝异样 —— 那枚被沈砚秋植入的「窥天棋子」周围，缠绕着几缕极淡的黑气，正是玉衡阁禁术「遮天诀」的特征！
「这…… 这是……」他又惊又怒，猛地看向沈砚秋，「是您……」
「我只是帮你看清真相。」沈砚秋打断他，语气平静无波，「少阁主若信我，便按『围剿』的结果去准备。三日后，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苏清玄看着沈砚秋温和的笑容，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推演结果，还是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病弱谷主。但眉心天机轮盘的灼痛感越来越强，仿佛在催促他做出决断。
「好。」他咬牙点头，「我信沈谷主一次。只是…… 若真是围剿，那万毒门的遗孤……」
「悬壶谷医者仁心，自然不会见死不救。」沈砚秋微微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算计，「少阁主只需按兵不动，看凌霄宗演一出好戏便是。」
苏清玄离开后，青禾走进来，看着案几上的龟甲，疑惑地问：「谷主，您真要插手万毒门的事？」
「不是插手，是收网。」沈砚秋走到枯山水棋局前，捡起那枚裂开的「坤位」棋子，指尖轻轻一捏，石子便碎成粉末，「三百年前万毒门的老门主，曾是我座下弟子。凌霄宗欠我的，也该连本带利地还了。」
他将碎末撒入棋局的银沙中，那里很快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 正是万毒门遗孤云怜的模样。青玉算盘在袖中发出清脆的响声，算珠排列出三日后的景象：万毒门旧址，秦无殇被毒瘴困住，云怜被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救走。
「落子无悔的人也会去。」沈砚秋低语，指尖在算珠上轻轻一点，「正好，让他们也尝尝被算计的滋味。」
静室的门被风吹得轻颤，阳光透过窗棂，在棋盘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沈砚秋看着那影子缓缓移动，如同看着一场即将上演的大戏。他知道，篡改天机的代价必然不小，但为了三百年前的真相，这点代价，值得。
三日后，万毒门旧址。
秦无殇带着弟子们踏入破败的山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毒瘴。他挥手放出镇魂符，冷笑道：「把这地方翻个底朝天，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万毒门的余孽找出来！」
弟子们领命散开，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密林里，一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云怜握紧腰间的令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 那令牌上刻着的「毒」字，正是万毒门的标志。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浓密的毒瘴从西面八方涌来，瞬间将凌霄宗弟子包围。秦无殇大惊失色，刚要催动灵力，却发现体内的灵力竟变得滞涩不堪。
「不好！是万毒门的『噬灵瘴』！」他怒吼道，「快用镇魂符！」
然而，镇魂符刚一祭出，就被毒瘴吞噬得无影无踪。云怜站在密林里，看着被困的凌霄宗弟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一个温和的声音叫住。
「小姑娘，请留步。」
云怜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青年站在不远处，正捂着嘴轻轻咳嗽。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明亮，腰间挂着的青玉算盘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你是谁？」云怜警惕地问道，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毒囊。
「悬壶谷，沈砚秋。」青年微微一笑，「我是来救你的。」
云怜皱眉：「我不需要救。」
「凌霄宗的援兵很快就到，你若不走，就来不及了。」沈砚秋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而且，我知道你想找凌霄宗报仇。跟我走，我可以帮你。」
云怜看着他，犹豫了片刻。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病弱的青年身上，有一种让她莫名安心的气息。而且，他说的没错，凌霄宗的援兵确实快来了。
「好。」她点头，「我跟你走。」
沈砚秋微微一笑，转身带着云怜向密林深处走去。青玉算盘在他袖中轻轻作响，算珠上的「围剿」二字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字 ——「劫」。
悬壶谷的静室里，枯山水棋局的银沙突然自行流动，组成一个复杂的图案。沈砚秋看着那图案，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容。他知道，新的棋局，己经开始了。而这一次，他要让所有的棋子，都按照他的意愿，一步步走向最终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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