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峰的夜雾裹着血腥味，在论道台的断壁残垣间游走。沈砚秋靠在断裂的玄玉柱上，月白道袍的前襟己被血浸透，左胸的旧伤正隐隐发烫。青玉算盘在袖中轻颤，算珠间流转的暗纹映出远处山坳里的黑影 —— 落子无悔的执棋人正站在那里，青铜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沈谷主倒是比传闻中更耐打。” 执棋人的声音穿透雾霭，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缓步走近，黑袍下摆扫过地上的血迹，那些血珠竟自动避开，仿佛畏惧着某种无形的力量。
沈砚秋咳出一口血，帕子展开时，血珠在绢面上凝成细小的棋盘：“执棋人深夜到访，不是为了看我笑话吧？” 他指尖在算盘上轻拨，算珠浮现出对方的灵脉轨迹 —— 那轨迹与三百年前诛仙台上某个戴面具的身影完全重合。
执棋人突然摘下面具，露出张与沈砚秋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眉宇间多了道深可见骨的剑疤：“墨渊，三百年了，你还是这么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抬手甩出半块黑色棋子，棋子在空中划过弧线，恰好落在沈砚秋掌心，“看看这是什么。”
棋子入手的刹那，沈砚秋的旧伤骤然剧痛。那是半块刻着 “天” 字的天道碎片，边缘的裂纹与他体内的主控碎片严丝合缝。“落子无悔果然藏着最后一块碎片。” 他屈指轻弹，碎片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规则符文，“你们筹谋三百年，就是为了集齐碎片？”
“不全是。” 执棋人冷笑，指尖在虚空划出复杂的阵纹，“天道棋盘早己被上古大能污染，规则本身就是囚笼。我们要的不是掌控，是摧毁。” 他突然逼近，剑疤在月光下泛着红光，“但仅凭落子无悔的力量不够，需要你的逆命棋配合。”
沈砚秋的算盘突然发出蜂鸣，算珠排列出 “同归于尽” 的卦象。他看着对方胸口若隐若现的棋盘纹身，突然笑了：“你想让我用主控碎片引动棋盘自爆？” 咳嗽声里带着嘲弄，“当年你背叛我时，可没说过要玉石俱焚。”
“此一时彼一时。” 执棋人的声音沉了下去，“三百年前我以为能掌控规则，后来才发现自己也是棋子。”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你以为凌霄宗为何执着于青霄论道？他们在筛选新的规则容器！”
雾中突然传来翅膀扑腾的声响，三只玄色夜枭掠过头顶，爪尖缠着血煞教的令牌。沈砚秋的算盘自动推演，算珠显示屠煞正带着 “生人屠” 棋子在山坳集结，距离此处不过三里。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沈砚秋将碎片收入袖中，与主控碎片产生的共鸣让他眼前发黑，“说吧，你的破局之法是什么。”
执棋人从黑袍下取出一卷兽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论道台的地脉走向：“天道棋盘有‘过载保护’机制，若同一时间有超过三位化神修士的道心碎片被强行融合，就会触发规则紊乱。” 他指尖点向地图中央的红点，“下一场论道，你必须输给屠煞。”
沈砚秋挑眉：“让血煞教拿到道心碎片？你就不怕他反水？”
“他没那个机会。” 执棋人抛出个黑瓷瓶，瓶身刻着万毒门的蛛网纹，“这里是‘天机乱’的改良版，混入丹药让他服下。此药需棋盘碎片能量催化，能让他的规则感知彻底紊乱。”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像三百年前，你让凌霄宗长老吞下的那种。”
沈砚秋接住瓷瓶，指尖传来熟悉的苦杏仁味。他突然想起那个被心棋蛊操控的血煞教副教主，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你倒是把我的手段学了个十成。”
“彼此彼此。” 执棋人重新戴上面具，“合作期间，落子无悔会帮你牵制凌霄宗。但记住，摧毁棋盘后，我要你用悬壶医术净化所有被规则污染的道心 —— 包括屠煞和你自己的。”
“你在担心反噬？” 沈砚秋的算盘弹出算珠，在空中组成 “净化失败” 的卦象，“规则崩溃时，所有接触过碎片的人都会被反噬。”
“所以才需要你。” 执棋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悬壶谷的‘逆命蛊’是唯一的希望。” 他转身走向雾中，黑袍与夜色融为一体，“三日后论道，别耍花样。”
沈砚秋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剧烈咳嗽。血珠滴在兽皮地图上，染红了标注 “生人屠” 棋子的位置。青禾提着药箱赶来，看到地图上的朱砂标记，脸色骤变：“谷主，您真要让屠煞赢？”
“不然呢？” 他将瓷瓶里的 “天机乱” 倒入疗伤丹，丹药瞬间泛起诡异的紫光，“血煞教的‘生人屠’本就是用棋修残魂炼制的，正好当棋盘的催化剂。”
青禾还是不解：“可落子无悔的话能信吗？他们三百年前就背叛过您。”
“信不信不重要。” 沈砚秋将混毒的丹药收入玉盒，算盘上的卦象突然转为 “生机”，“重要的是，这是唯一能同时摧毁棋盘和凌霄宗的机会。” 他抬头看向悬壶谷的方向，那里的夜空正泛着淡绿色的灵光 —— 逆命大阵己按计划启动。
三日后的论道台比往日更显肃杀。血煞教教主屠煞扛着骨斧站在台中央，斧刃上的血珠凝结成细小的鬼头，每个鬼头都在嘶吼着渴望道心。沈砚秋缓步走上台，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随时会栽倒。
“沈谷主这是打肿脸充胖子？” 屠煞的笑声震得符文闪烁，“灵脉都快断了还敢上场，莫非悬壶谷的丹药能起死回生？”
台下的凌霄宗弟子哄然大笑，玉衡阁席位上，苏清玄攥紧了窥天棋子。灵识海传来沈砚秋的低语：“看好了，这才叫借刀杀人。”
沈砚秋没有答话，只是解下腰间的香囊。云怜缝制的锦袋里，除了清心草，还藏着三枚染血的银针。他突然剧烈喘息，手忙脚乱地去摸药瓶，却 “不慎” 将玉盒摔在屠煞脚边：“还请教主…… 咳…… 借我一粒疗伤丹……”
屠煞踢开玉盒，丹药滚出的瞬间，他瞳孔微缩 —— 那是悬壶谷的 “九转还魂丹”，正是他突破化神境急需的灵药。“你倒是舍得。” 他捡起丹药，指尖传来熟悉的药香，却没察觉表层裹着的淡紫色粉末。
“保命要紧。” 沈砚秋咳着血后退，故意将左胸的旧伤暴露在屠煞视野里，“只要教主今日留我一命，这丹方…… 咳…… 双手奉上。”
屠煞的贪婪在眼底炸开。他仰头吞下丹药，灵力刚运转，突然感觉灵脉一阵刺痛。“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怒吼着挥斧劈出，却发现骨斧的轨迹竟在扭曲 ——“天机乱” 己开始生效。
沈砚秋 “惊慌失措” 地闪避，实则精准地引导着斧刃走向。当骨斧擦过他胸口时，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本命棋子从眉心飞出，看似被斧气震碎，实则化作流光钻入屠煞体内。
“我认输！” 沈砚秋捂着胸口倒下，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道心碎片…… 归你了……”
屠煞一愣，随即狂笑起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沈砚秋的道心碎片正在体内融合，“生人屠” 棋子发出兴奋的尖啸，百万厉鬼在棋域中狂欢。“沈砚秋，你也有今天！” 他高举骨斧，准备彻底斩碎对手的灵核。
就在此时，沈砚秋突然对空轻叩手指。藏在香囊里的银针破空而出，精准刺入屠煞的灵脉大穴。“天机乱” 与道心碎片瞬间共鸣，屠煞的灵力突然失控，“生人屠” 棋子爆发出刺眼的黑光。
“怎么回事？” 屠煞惊恐地发现，厉鬼们开始啃噬他的灵脉，每个伤口都浮现出淡金色的棋纹 —— 那是沈砚秋三百年前种下的逆命咒。
远处的山坳里，执棋人看着论道台上的异象，突然对身后的黑衣人下令：“启动‘无劫阵’，别让凌霄宗抢了先手。”
黑雾从地底涌出，将整个论道台笼罩。沈砚秋在雾中缓缓站起，胸口的旧伤与屠煞体内的碎片产生共鸣，算珠上的 “过载保护” 字样越来越亮。他对着雾外轻语，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势力耳中：
“天道棋盘的末路，到了。”
凌霄宗主殿内，玄阳真人猛地捏碎传讯玉简。水镜中，屠煞的身躯正在黑雾中膨胀，体内的道心碎片与 “生人屠” 棋子交织成巨大的 “劫” 字。“沈砚秋，你竟敢……” 他话未说完，镜中的 “劫” 字突然炸裂，无数规则符文如流星雨般射向青霄峰 —— 那是天道棋盘过载的征兆。
悬壶谷的逆命大阵同时亮起，云怜站在阵眼，看着祭坛上的道心碎片全部腾空，与论道台的黑雾产生共鸣。她抚摸着脖颈处发烫的胎记，那里的蛛网纹正与沈砚秋的旧伤同步闪烁：
“母亲，你看，我们做到了。”
黑雾深处，沈砚秋与执棋人的身影在规则乱流中遥遥相对。破碎的棋盘碎片在他们周围旋转，映出三百年前的诛仙台、被血洗的悬壶谷、还有无数修士不甘的脸。
“准备好净化了吗？” 执棋人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决绝。
沈砚秋举起青玉算盘，算珠上浮现出所有被污染的道心名单：“悬壶谷的医术，从不说谎。”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黑雾时，论道台的位置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天道棋盘的碎片在光中消融，化作纯净的灵力注入每个修士体内。屠煞的嘶吼渐渐平息，“生人屠” 棋子的黑气被白光净化，露出里面沉睡的棋修残魂。
沈砚秋站在光的中心，看着执棋人的身影渐渐透明。对方最后的眼神里没有恨，只有释然，仿佛三百年的执念终于落地。
“墨渊，记得…… 净化你自己的道心。”
白光散去时，论道台只剩下满地狼藉。沈砚秋捂着胸口咳嗽，掌心的青玉算盘突然弹出最后一枚算珠，在空中组成 “新生” 二字。远处传来青禾和云怜的呼喊，还有苏清玄带着玉衡阁弟子赶来的脚步声。
他望着朝阳升起的方向，旧伤的疼痛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或许正如执棋人所说，摧毁棋盘只是开始，真正的破局，是让每个道心都挣脱规则的桎梏。
“新的棋局，该落子了。” 沈砚秋对着虚空轻笑，转身走向等待他的人。袖中的青玉算盘轻轻作响，算珠间的暗纹不再是 “逆命”，而是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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