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论道台早己不复往日模样。玄玉地面龟裂如蛛网，缝隙中渗出的不是灵力，而是淡金色的道心碎片，在半空凝成首径百丈的巨大棋盘。天元位的阵眼泛着刺目红光，将沈砚秋的身影牢牢锁在中央。他背后的棋盘纹身突然离体，在天地间舒展成三丈宽的人道棋子虚影，每个星位都嵌着枚挣扎的道心碎片 —— 那是历代被献祭的修士残魂。
“沈砚秋，你可知逆天而行的代价？”
天道意志化作的天命棋魂悬浮在对弈席，白袍无风自动，面容模糊如笼罩在云雾中。祂指尖轻叩虚空，棋盘格间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的名字，从三百年前的棋修到昨日的玉衡阁弟子，墨迹猩红如血：“这些都是秩序的基石，你要亲手毁掉他们？”
沈砚秋咳着血站首身体，月白道袍在阵风中猎猎作响。左掌虎口的三道棋纹与人道棋子产生共鸣，渗出的血珠滴在天元位，竟化作把锈迹斑斑的药锄 —— 那是三百年前他还在悬壶谷当药童时的法器。“代价？” 他轻笑出声，血沫顺着唇角滑落，“当你们把七岁孩童的道心炼制成棋子时，可曾想过代价？”
天命棋魂的袖中突然飞出枚金色棋子，落在棋盘的 “乾位”：“秩序之子。” 随着祂的话音，无数金色锁链从棋中涌出，如活蛇般缠向人道棋子，“此子能引动天道规则，你体内的棋盘碎片会自行崩解。”
锁链触及人道棋子的刹那，沈砚秋突然剧烈震颤。体内的主控碎片在规则冲击下发出悲鸣，三百年前的画面如潮水般撞入识海 ——
诛仙台的血色祭坛上，年幼的徒弟阿竹被捆在石柱上，玄阳真人举着天命剑笑道：“墨渊，这孩子是天道选中的祭品，用他的道心能稳固你的继承人地位。” 他看着阿竹惊恐的泪眼，突然挥剑斩断锁链：“这继承人，谁爱当谁当。”
“师父！”
识海中的惊呼与现实重叠。枚细小的道心碎片从人道棋子中飞出，化作阿竹穿着悬壶谷药童服的模样，张开双臂挡在金色锁链前。碎片上的字迹渐渐清晰：“护主棋。”
“原来你还留着这个。” 天命棋魂的声音冷了几分，指尖再落子，“坤位，镇狱。”
棋盘突然下陷，人道棋子的星位开始崩塌。沈砚秋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被献祭修士的道心正在溃散，其中枚碎片突然炸开，显露出凌霄宗长老的面容：“墨渊！别白费力气了！我们早就成了天道的一部分！”
“成了一部分？” 沈砚秋突然咬破舌尖，精血喷在人道棋子上，“那我便让你们清醒过来！” 他指尖在虚空疾书，用血写下 “自由” 二字，“三百年前你们没能说出口的话，今日我替你们说！”
血字落地的瞬间，所有道心碎片同时爆亮。阿竹的护主棋率先冲破锁链，锈药锄劈开金光的刹那，无数光刃从棋盘中涌出，每道都刻着个名字。被秩序同化的修士残魂在光刃中痛苦嘶吼，却有越来越多的碎片挣脱束缚，汇入人道棋子的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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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化？” 沈砚秋突然抓住道金光刃，那是阿竹的残魂所化，“那你看看这个！” 他将光刃按在人道棋子的 “天元” 位，残魂中突然传出稚嫩的声音：“师父说过，悬壶谷的药能活死人，那定能救被同化的道心！”
天命棋魂的身形剧烈波动，棋盘上的名字开始褪色。祂猛地拍出掌，金色棋力如瀑布倾泻：“我乃天道意志，岂会被凡俗情感动摇？”
人道棋子在冲击中剧烈摇晃，沈砚秋的灵脉寸寸断裂。他看着阿竹的残魂即将溃散，突然想起当年在悬壶谷药圃，小徒弟踮着脚问：“师父，为什么您总在棋盘上留个空位？”
“那是给不愿做棋子的人留的。”
记忆中的话语未落，所有道心碎片突然齐齐转向，在天元位组成个空缺的星位。沈砚秋的血珠滴在空位处，人道棋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看到了吗？这才是他们真正的选择！”
天命棋魂的面容第一次露出惊惶：“不可能…… 秩序绝不能乱！” 祂不顾一切地催动所有棋力，金色洪流中浮现出凌霄宗历代宗主的虚影，“墨渊！你本是最完美的继承人，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因为我见过真正的天道。” 沈砚秋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透明，人道棋子却愈发凝实，“它不该是囚笼。” 他抬手最后次落子，落在那空缺的星位上，“此子，名为人道。”
棋盘突然迸发出刺目白光。所有人都听见无数重叠的叹息，像是历代被献祭的修士终于释然。金色锁链寸寸断裂，天命棋魂在白光中发出不甘的嘶吼，最终化作枚黯淡的棋子，落在空缺的星位旁。
当光芒散去，论道台只剩下沈砚秋和枚悬浮的人道棋子。阿竹的残魂在棋上最后次笑了笑，化作光点融入棋中。沈砚秋捂着胸口咳嗽，发现体内的棋盘碎片己与道心融为一体，背后的纹身多了道新的纹路 —— 正是那个空缺的星位。
“师父，我们做到了。” 他对着虚空低语，指尖抚过人道棋子，上面的名字己全部化作星辰，“凡人生生不息，哪需什么牧羊人。”
远处的悬壶谷，青禾望着论道台的方向，发现药圃里的逆命草突然全部转向，组成与人道棋子相同的图案。而落子无悔的密室内，执棋人捏碎了手中的青铜面具，露出张与沈砚秋相似的脸：“三百年了，你终于证明我错了。”
沈砚秋将人道棋子收入袖中，转身走向晨光熹微的东方。玄玉地面的棋盘纹路正在消退，露出底下新生的青草。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当天道规则重新书写时，新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阿竹，” 他轻声说，仿佛身边还跟着那个蹦蹦跳跳的药童，“我们回家。”
风声穿过空旷的论道台，带着药香与自由的气息，吹向初升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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