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山脚下的临时聚落炊烟袅袅，王二柱抡起斧头劈向木桩，斧刃落下的刹那，空中突然滚过一声闷雷。他愣了愣，看着木桩截面惊现的淡金色纹路 —— 那纹路纵横交错，竟与三日前从无规则区域捡来的规则碎片上的图案一般无二。
“当家的，你看这天！” 妻子李翠花举着锄头从田里跑来，裤脚沾着的泥块落地时，竟在石板上凝成细小的水洼，“刚还大太阳呢，怎么说变就变？”
王二柱摸着后脑勺傻笑，指尖无意识地在木桩上划出横纵交错的沟壑：“上午劈柴时也这样，斧子落得重了，天上就打雷。” 他突然想起昨日在溪边看到的景象 —— 洗衣妇用木棒敲打衣物的节奏，竟让水面浮出整齐的涟漪，“翠花，你说咱们凡人的力气，是不是也能像那些仙长一样呼风唤雨？”
话音未落，西边传来尖叫。两人循声跑去，只见杂货铺老板蹲在地上哭嚎，他面前的铜钱突然自行排列，在泥地上组成个歪歪扭扭的 “雨” 字，豆大的雨点便顺着字痕砸下来。
“是规则碎片！” 李翠花突然想起悬壶谷青禾姑娘说的话，“青禾姑娘说，无规则区域的碎片能让凡人学会仙法！”
聚落中央的老槐树下，数十名凡人围着块不规则的青石。石面上泛着微光，正是从青霄山滚落的规则碎片。樵夫用斧头在石旁划出 “山” 字，远处的山体便传来轻微震颤；农妇以锄头勾出 “苗” 字，田埂里的秧苗竟瞬间拔高半尺。
“这哪是仙法，是咱们庄稼人的本事！” 王二柱抡起斧头在地上劈出 “晴” 字，乌云密布的天空果然裂开道缝隙，阳光恰好落在晒谷场上，“你看，仙长们画符念咒，咱们挥锄头劈柴，不都是一个理儿？”
青霄山深处的上古秘境，凌霄宗长老赵玄机正将指尖精血滴在残破的棋盘上。血丝在玉盘上蜿蜒，却始终无法凝聚成形，反而发出刺耳的灼烧声。他身后的十余名弟子个个面色青紫，灵脉处浮现出扭曲的棋纹 —— 那是强行凝聚天道棋盘失败的征兆。
“为什么！” 赵玄机抓着头发嘶吼，棋盘突然爆发出黑气，“我们凌霄宗才是天命正统，为何连块碎片都聚不起来？”
一名弟子突然发出痛苦的呜咽，皮肤下的棋纹竟刺破皮肉，化作黑色触须钻入旁边师弟的灵脉。被触碰的弟子瞬间双目赤红，扑上去撕咬对方的脖颈，嘴角溢出的血液里混着细小的棋盘碎片。
“守旧魔！他们变成守旧魔了！” 幸存的弟子们惊恐后退，看着同伴们互相吞噬，最终化作只知嘶吼的怪物，灵核处悬浮着半枚漆黑的棋子。
赵玄机瘫坐在地，看着自己手腕上蔓延的黑纹，突然想起三百年前玄阳真人的话：“天道棋盘的根基，从来不是修士的灵力，而是众生的道心。” 他绝望地大笑，将最后一滴精血泼向棋盘，“没有凡人道心又如何？我赵玄机偏要逆天而行！”
黑气从棋盘喷涌而出，将他的身影完全吞噬。秘境入口处，残留的弟子们听见里面传来疯狂的嘶吼，夹杂着棋子落地的脆响，仿佛有人在进行最后的棋局博弈。
聚落最东头的泥屋里，张老妪正对着灶台发呆。她目不识丁，布满老茧的手指在锅沿画着圈 —— 那是年轻时给地主插秧时记行数的法子，横七竖八的痕迹倒像个简易棋盘。
“老婆子，又在瞎画啥？” 赶集回来的王二柱探头进来，手里攥着块刚捡到的规则碎片，“青禾姑娘说这玩意儿能聚雨，你看……”
话音突然卡住。只见灶台的烟灰顺着老妪的指痕亮起，组成与王二柱手中碎片完全吻合的纹路。更诡异的是，老妪浑浊的眼睛突然泛起微光，首视着王二柱的胸口：“你裤兜里藏着给翠花买的银钗，却怕她骂你乱花钱，对不对？”
王二柱吓得差点把碎片扔了：“你、你咋知道？”
老妪自己也愣了愣，指尖再次划过灶台，烟灰突然腾空而起，在半空组成个模糊的人影 —— 月白道袍，青玉算盘，正是消失的沈砚秋。人影对着老妪微微颔首，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她的眉心。
“人心就像田里的苗，” 老妪突然开口，声音变得异常清晰，“有的要浇水，有的要除草，看着乱，其实有章法。” 她指着王二柱手里的碎片，“这东西叫规则，就像咱种庄稼的时令，顺了就丰收，逆了就绝收。”
傍晚时分，青禾带着悬壶谷弟子赶来时，正撞见张老妪坐在槐树下。她面前的泥地上，无数凡人用农具划出的纹路正在发光，组成块覆盖整个聚落的巨大棋盘。老妪指尖轻点，棋盘上的 “晴” 字突然亮起，暴雨倾盆的天空瞬间放晴。
“青禾姑娘，” 老妪抬头一笑，眼底闪过淡淡的金光，“那姓沈的仙长托我带句话 —— 天道不是棋盘，是咱凡人灶台上的烟火气。”
青禾望着空中盘旋的金光，突然想起沈砚秋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规则因众生而生，自然该由众生执掌。” 她看着王二柱用斧头在地上补全棋盘的最后一笔，看着李翠花用锄头划出 “和” 字，看着张老妪指尖流淌的金光与天地共鸣，突然明白所谓天道，从来不在仙门的典籍里，而在这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凡人心间。
深夜的聚落里，张老妪坐在灶台前，指尖的金光在锅沿流转。她面前的灰烬中，沈砚秋的虚影再次浮现，这一次手里捧着半块青玉算盘。
“老婆子，你看这算盘珠子，” 虚影将算盘递到她面前，算珠上的纹路与她画的棋盘渐渐重合，“每颗珠子都代表桩心事 —— 柴米油盐，生老病死，看着碎，凑起来就是完整的天道。”
老妪伸出手，指尖穿过虚影握住算盘，算珠突然自行转动，映出赵玄机在秘境中化魔的景象。她轻轻摇头：“这些仙长啊，把日子过成了死棋，哪像咱，错了就重种一季。”
虚影笑了起来，渐渐融入灶台的火光：“所以这盘棋，该交给你们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王二柱发现老妪坐在灶前没了气息，嘴角却带着笑意。她的指尖在灰烬中留下最后一个字 ——“活”，那字的笔画里，藏着半枚青玉算盘的影子。
青禾将老妪葬在槐树下，墓碑上没有刻字，只嵌着块规则碎片。风吹过聚落，凡人用农具布下的棋盘发出微光，远处秘境传来守旧魔的嘶吼，却始终无法越过棋盘的边界。
“青禾师姐，” 小弟子阿竹指着天空，那里的云层正在组成巨大的棋盘，“你看，天好像在跟着咱们的棋动。”
青禾望着云层中隐约浮现的 “生” 字，突然想起沈砚秋留在青玉算盘上的血字：“局终人未散，且看新棋落。” 她弯腰捡起块规则碎片，碎片在掌心化作枚朴实的木棋，棋身上刻着两个字 ——“凡人”。
聚落的炊烟再次升起，与空中的棋盘交织成网。王二柱抡起斧头劈开新的木桩，这一次没有打雷，只有远处田埂里的秧苗轻轻摇曳，组成与木桩截面相同的纹路。李翠花蹲在田里插秧，每插下一株，就有颗星辰在棋盘的对应位置亮起。
而青霄山深处的秘境，守旧魔的嘶吼越来越弱。他们体内的黑色棋子正在崩解，化作滋养草木的肥料，唯有那些记录着凡人道心的规则碎片，在阳光下愈发璀璨，最终顺着溪流汇入聚落的棋盘，成为新天道的第一颗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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