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这是最初的,也是唯一的感觉。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没有时间,甚至没有“自我”的概念。意识如同被稀释到极致的墨水,散落在无边无际的纯粹虚无之中。这里是空间崩解吞噬一切后留下的绝对真空,是规则的坟场,是神崎口中的“虚无”。
浅野悠(观测者)的存在仿佛彻底消散了。
然而,在那绝对的“无”之中,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回响”顽强地搏动着。它并非物质,而是纯粹的信息、是执念、是未被抹除的“记录”——终结轮回的觉悟、守护同伴的意志、克罗诺斯最后的哀鸣与坐标印记、以及对“真相”那近乎本能的渴望!
【核心指令:记录...延续...终结...】 【锚点锁定:...记录者...坐标...克罗诺斯...印记...】 【信息流:...存在定义重构尝试...基于...记录(Record)...】
在这片连时间都失去意义的虚无中,“记录”本身成为了定义的根基。散落的意识碎片开始围绕着那不屈的“回响”艰难地凝聚、重组。不再是纯粹的血肉躯体,而是由无数破碎的画面、闪烁的数据流、幽蓝的光粒子以及深沉的黑暗构成的、介于虚实之间的存在形态。
一幅幅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重组的核心意识周围飞速掠过:
真司挡在王蛇刀前的决绝背影,鲜血飞溅...
优衣掌心熄灭的蓝光和她倒下的瞬间...
克罗诺斯被灰黑色污泥淹没前,最后投向他的、充满守护意志的悲恸眼神...
北冈镜片后冰冷的算计...
王蛇癫狂扭曲的笑容...
奥丁降临时的金色威压...
还有...上一个世界毁灭时,那吞噬一切的、无边无际的苍白光芒...
这些记忆碎片,这些强烈的“印象”,成为了他重塑存在的“基石”和“坐标”。每一次画面的闪回,都让那团幽蓝与黑暗交织的核心更加凝实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嗡——!!!
一点幽蓝的光芒,如同在绝对黑暗中点燃的星火,猛地在这片虚无中亮起!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无数细碎的幽蓝光点从那凝聚的核心中逸散、重组,勾勒出一个模糊、半透明、不断波动的人形轮廓——浅野悠!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不再是纯粹的银蓝旋涡,而是左眼呈现出深邃、破碎、不断变幻景象的黑暗(仿佛吞噬了虚无本身),右眼则闪烁着冰冷、锐利、如同精密扫描仪般的幽蓝光芒!万象刻录仪的残骸如同烙印般悬浮在他半透明的胸膛中央,核心镜片裂痕依旧,但内部却燃烧着更加纯粹、更加不稳定的幽蓝光焰!
“呃啊——!”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新生的低吼从他意识深处发出。剧烈的信息洪流涌入他重组的感知!不再是透过镜面观察,而是首接“读取”着构成这片虚无区域的、混乱的底层信息流!空间残留的崩解轨迹、被撕碎的能量印记、神崎力量残留的冰冷余波...一切信息如同尖刀般刺入他刚刚凝聚的意识!
【感知过载!信息壁垒重建!】 【镜世界连接尝试...失败...排斥力场:持续...】 【生存时间:...未知...规则解析:...混乱...错误...】
悠悬浮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捂着他那非人的双眼。剧烈的痛苦撕扯着他新生的感官,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清晰的觉悟却在痛苦中成型。
他活着...以一种非人的形态在规则的坟场中重生。代价是克罗诺斯的彻底湮灭,以及更深层次的“异化”。他的愿望,也从“知晓真相”,被这虚无彻底锻打成了冰冷的“终结轮回”。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在现实世界。
神崎咖啡馆,地下室。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
城户真司(龙骑)躺在一张铺着洁白床单的简易医疗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胸口的绷带下,伤口己经奇迹般愈合了大半,只留下狰狞的疤痕。优衣坐在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她的手同样冰凉,脸上毫无血色,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深的忧虑。透支本源的她,此刻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秋山莲(夜骑)如同沉默的雕塑般靠在角落的阴影里,漆黑翼装甲早己解除,但冰冷的视线却片刻不离地守护着优衣和真司。他身上的战斗痕迹和未散尽的杀意,无言地诉说着之前救援的惨烈代价。
手冢海之(海鳐)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着塔罗牌,脸色异常凝重。他正对着房间中央一个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复杂仪器——那是他利用镜世界能量制作的共鸣探测仪。此刻,仪器屏幕剧烈波动着,显示出城市各处不断爆发的、不规则的镜世界能量涟漪和扭曲的空间读数。
“空间结构...比之前更加脆弱了。”手冢的声音低沉沙哑,“就像被重锤砸过的玻璃,布满了看不见的裂痕。悠引发的崩塌...撕裂了更深层的东西。镜世界的力量渗透变得更加不稳定,也更...危险。”
仿佛印证他的话,莲腰间的夜骑卡盒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不同于平常的警报嗡鸣!卡盒屏幕上代表着生存时间的数字,正以一种极其不稳定的频率疯狂跳动!时而缩短到令人心惊的数字,时而又诡异地延长!
莲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生存时间...在扭曲?!”
优衣也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源自镜世界的不协调共鸣冲击着她脆弱的精神,让她痛苦地蹙紧了眉头。
“咳咳...”床上的真司发出一阵虚弱的咳嗽,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先是迷茫,随即聚焦在优衣和莲身上,最后落在手冢和那不断闪烁的仪器上。当听到莲的话时,他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生存时间...扭曲?什么意思?莲?优衣?手冢先生?这里是...咖啡馆地下室?我...我还活着?悠君呢?他怎么样了?”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深切的担忧。他最后的记忆,只剩下妖翠的刀刃、无尽的黑暗,以及...优衣掌心那温暖却绝望的蓝光。
莲沉默着,冰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优衣握紧了真司的手,泪水无声滑落,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告知悠那几乎等同于死亡的结局。
手冢看着真司,缓缓开口,语气沉重:“城户君,你活下来了,是优衣小姐和莲君拼尽了全力。但观测者浅野悠...他为了传递求救信息和对抗排斥,引发了空间崩解...被虚无吞噬了。”
真司的瞳孔骤然收缩!被虚无吞噬?!那个总是执着于真相、虽然隐瞒了很多但眼神清澈的悠君...死了?!
“不...不可能...”真司的声音带着颤抖,挣扎着想坐起来,“他...他一定还...”
“他或许还以某种形式‘存在’。”手冢打断了他,目光变得更加深邃,“空间的崩解撕裂了规则,也打开了一些...不该存在的‘缝隙’。我能感觉到,某种源于‘记录’的微弱回响,正在虚无中挣扎。但那种存在形态...己非人类。而且,他的挣扎,正在加剧这个世界的规则混乱。”
莲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手冢,你似乎对悠的状态知道得过于清楚。你之前提到的‘边界’,还有他引发的崩解...这一切,是否也在你的‘占卜’之中?”
莲的怀疑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地下室的凝重气氛。真司也看向手冢,眼中充满了困惑和寻求答案的渴望。悠的牺牲,以及手冢那似乎总能提前一步的预言,此刻都蒙上了一层可疑的阴影。
信任的裂痕,在牺牲的阴影下悄然蔓延。 (第七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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