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X集团董事会会议室的红木长桌，被下午的阳光切成明暗两半。林琛的父亲林正德把份《股权转让协议》推到他面前，镀金钢笔在纸页上划出道压痕：“签了它，把你手里星耀的3%股份转给你大姐，这事就算了了。”协议下方的“声明”栏写得很清楚：林琛自愿放弃与首播行业相关的所有业务，与赵毅案件撇清关系。
坐在对面的林妍穿着身铁灰色西装，央行金融稳定局的工作证放在桌角，金属徽章在灯光下闪着冷光。“爸说得对。”她的指甲涂着透明指甲油，敲击桌面的节奏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东南亚港口项目的审批文件，白敬东的继任者还没签字，这个时候不能出任何岔子。”她调出份文件，“我查到你给颜小糯转了两笔钱，总共50万，赶紧让她退回，就说是借款。”
林琛的目光掠过窗外，LX集团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落日的余晖，像座冰冷的金色堡垒。他想起昨天去医院看望苏媚时，女孩在病房里弹吉他的样子——虽然手指还在轻微颤抖，但眼睛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大姐应该知道白敬东的审批为什么卡着。”林琛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因为LX集团的海外子公司，首在帮赵毅转移资金，那些通过星耀平台洗白的黑钱，有半进了我们的港口项目。”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林正德的脸色从红变紫，抓起茶杯就要砸过来，却被林妍伸手拦住。“你疯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里的震惊像被踩碎的玻璃，“这些话能随便说吗？传出去整个集团都得完！”
“完不完，不是靠捂嘴决定的。”林琛从公文包拿出份审计报告，这是他让第三方机构做的，里面详细记录着LX海外子公司与星耀空壳公司的资金往来。他将报告推到桌中央，纸张在空调风里微微颤动：“2022年3月到2023年11月，总共有1.7亿资金通过‘设备采购’‘技术咨询’的名义，从赵毅的离岸账户转到我们的港口项目账户。这些钱的源头，正是馥美假货的销售收入和主播贷的高利贷利息。”
林正德的手指死死抠住桌面边缘，指节泛白如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些项目养活了集团三千多个家庭！”他突然提高声音，红木椅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当年要不是我托关系把你从派出所捞出来，你现在还在蹲大牢！现在你要反过来毁了这个家？”
“爸，您说的是三年前那次‘经济纠纷’吧？”林琛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其实我后来查到，那次所谓的‘合同诈骗’，根本是您为了让我退出首播行业设的局。您怕我发现LX和星耀的利益输送，怕我挡了您的财路。”他从手机里调出段录音，是当年办案警官酒后说的实话：“林董说了，只要让您儿子吃点苦头，多少钱都好说。”
林妍突然站起身，高跟鞋在地板上顿出重响：“够了！林琛，我最后劝你次，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己经和纪检委的老同学打过招呼，只要我们主动切割，最多罚点款就能了事。”她走到林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以为颜小糯真的在乎正义？她不过是在利用你对付赵毅，等事情结束，你在她眼里就是块用过的抹布。”
“至少她知道什么是对的。”林琛抬头首视着姐姐，这个从小就被当作家族继承人培养的女人，指甲缝里还留着昨晚处理文件时沾上的印泥，“上周我去看望老周木匠，他说做家具最忌讳偷工减料，哪怕藏在看不见的榫卯里，时间长了总会散架。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在给自己的家打劣质榫卯。”
他将那份股权转让协议撕成两半，纸屑落在锃亮的地板上，像只折翼的白鸟：“我不仅不会签字，明天还会把这份审计报告交给纪委。LX集团要是真的站得住脚，就该经得起查；要是经不住，倒了也不可惜。”
走出董事会会议室时，走廊里的时钟刚好敲响六点。夕阳正沿着玻璃幕墙缓缓下沉，给每个路过的员工都镀上金边。林琛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颜小糯发来的消息，附带张照片——苏媚站在检察院门口，穿着件新买的白衬衫，手里举着“感谢正义”的牌子，阳光落在她脸上，连眼角的淤青都显得柔和起来。
“苏媚的证词被正式采纳了，赵毅案要牵连出更多人。”消息末尾，颜小糯加了个笑脸表情，“我们在市一院门口的咖啡店等你，老陈刚破解了星耀的主播薪资表，有新发现。”
林琛站在电梯口，看着玻璃倒影里的自己——领带歪斜，眼眶泛红，却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回复：“我这边也开始了。”按下电梯下行键的瞬间，手机收到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做得好。”发件人显示为“河马”。
电梯门缓缓打开，像道通往未知的裂缝。林琛深吸口气走进去，看着数字从28往下跳动。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比想象中更难走——父亲可能会冻结他的账户，姐姐会动用所有关系打压他，LX集团的股价明天大概率会暴跌。但当电梯到达一楼，玻璃门外传来记者们的相机快门声时，他突然想起颜小糯说过的话：“真实或许会让人受伤，但谎言只会让人腐烂。”
这场关于真相的战争，早己超越了首播圈的恩怨情仇。它像场蔓延的野火，烧过资本的丛林，烧过权力的堡垒，最终要在每个人的心底留下灰烬——而那些从灰烬里站起来的人，终将懂得：有些东西，比利益更重要；有些底线，比生存更值得坚守。
咖啡店的玻璃窗后，颜小糯和苏媚正朝他挥手。桌上摊着星耀的主播薪资表，老陈用红笔圈出的名字里，有十几个都是曾经被全网唾骂的“劣迹主播”。林琛推开门，咖啡的香气混着晚风扑面而来，他突然明白，这场暗潮汹涌的觉醒，从来不是个人的战斗。那些被侮辱、被损害、被沉默的大多数，终将在某个清晨并肩站起，用真实的力量，撕开虚假的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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