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3月22日清晨，南丫岛笼罩在浓重的海雾中。
程墨站在渡轮甲板上，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咸腥味钻进他的风衣领口，将衣襟吹得猎猎作响。
他低头凝视着手中那张泛黄的信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纸张边缘己经起了毛边，显然被反复翻看过多次。
"你确定她在这儿？"阿强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他裹紧了单薄的夹克，这件衣服显然不适合初春的海上气候。"这地方看起来鸟不拉屎的。"
程墨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穿过薄雾，落在远处渔村的轮廓上。
破旧的木屋沿着蜿蜒的海岸线错落分布，像一排被海水泡烂的牙齿。
渔网晾晒在沙滩的木桩上，在晨雾中形成一张张巨大的灰色蛛网。
几个早起的渔民正在修补船只，榔头敲击木板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脆。
信上的地址很模糊——"南丫岛榕树湾，红屋顶的房子"。
程墨眯起眼睛，在这片灰蒙蒙的渔村中搜寻着那一抹显眼的颜色。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远处山坡上：一栋孤零零的木屋，屋顶的红漆己经斑驳，但在晨光中依然醒目得像一滴血。
渡轮靠岸时，码头上的渔民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投来警惕的目光。
程墨的皮鞋踩在潮湿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几个正在玩耍的孩子立刻躲到渔船后面，只露出几双好奇的眼睛。
其中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手里攥着一条还在挣扎的小鱼，鱼鳞在晨光中闪着银光。
红屋顶的房子比想象中更破败。木板墙上的蓝色油漆己经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
门廊下挂着几串风干的鱼干，腥臭味混合着海盐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程墨抬手敲门，指节叩在朽木上的声音像是敲击一口空棺材，沉闷而空洞。
没有回应。
阿强绕到屋后，突然低呼一声："程墨！过来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后窗的玻璃碎了一角，碎片散落在窗台上，在晨光中闪着细碎的光。
窗帘被海风吹得微微摆动，像一只苍白的手在向他们招手。
程墨凑近破口处，屋内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一片狼藉：椅子翻倒在地，茶杯碎成几瓣，茶渍在地板上晕开一片褐色的痕迹，己经干涸成地图般的纹路。
"有人抢先一步。"程墨的声音很冷，像淬了冰。
他们破门而入。木门撞在墙上，震落一层灰尘，在阳光下形成细小的金色光点。
程墨的皮鞋踩过碎瓷片，发出细碎的声响。
屋内狭小阴暗，唯一的桌子上放着一盏煤油灯，玻璃罩上积着厚厚的黑灰，灯芯己经烧焦，像是被人匆忙熄灭。
墙角摆着一张窄小的木床，床单凌乱，枕头上有明显的凹陷。程墨伸手摸了摸，还能感受到一丝余温。
"看这个。"阿强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生锈的铁盒，锁己经被暴力撬开，盒盖上留着几道新鲜的划痕。
程墨接过铁盒，里面只有几张泛黄的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上是年轻的校工李伯，约莫西十岁左右，黝黑的脸上刻满风霜的痕迹。
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背景是圣璐女校的操场，远处可以看到教学楼的尖顶。
女孩约莫五六岁，穿着朴素的格子裙，手里攥着一朵白色小花，眼神空洞得不像个孩子。
程墨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女孩的左手紧紧攥着李伯的衣角，指节发白；
右手手腕上戴着一串红色的珠子，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串珠子让他想起校医尸体旁发现的那枚蛇形戒指——内侧刻着同样的红色图案。
他拿起那封信，信封上写着"给阿雯"，字迹与校医公寓里发现的那封一模一样。
程墨小心地拆开，信纸上的墨水己经褪色，但依然能辨认出内容——
"阿雯：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妈妈己经不在了。
不要相信周志明，也不要相信陈世荣。
真相藏在圣德中学的老校钟里。
钥匙在美玲阿姨那里。
——永远爱你的妈妈"
程墨的瞳孔微缩。信纸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不是由于海风，而是因为那个关键信息：钥匙在林美玲那里。
但林美玲己经死了，她的公寓被彻底搜查过，没有发现任何钥匙。
"圣德中学的老校钟？"阿强皱眉，额头上挤出几道深深的皱纹，"那口钟十年前就停用了，现在放在仓库里，积了厚厚一层灰。"
程墨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张照片上。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阿雯六岁生日，1970年春"。
字迹己经模糊，但依然能看出写字的人下笔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吠声，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程墨快步走到窗前，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看到一个佝偻的老渔夫正指着他们的方向，对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说着什么。
那些男人腰间鼓鼓的，明显藏着武器，其中一人正在对着对讲机说话，表情严肃。
"陈世荣的人。"阿强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程墨没有回答，而是迅速扫视屋内。
他的目光停在灶台上的盐罐——这个普通的陶罐被人移动过，原本应该积满灰尘的底部现在有一圈清晰的痕迹。
他掀开罐子，下面压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
"程先生：
如果想见阿雯，今晚8点，中环码头7号仓库。
别带警察，否则她死。"
落款是一个简单的符号——三条波浪线，像是海浪，又像是蛇爬行的痕迹。
阿强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发颤："这绝对是个陷阱！"
程墨将纸条折好放进口袋，眼神冰冷得像深海："不，这是机会。"
他们从后门溜出去时，黑西装们己经逼近前院。
程墨和阿强钻进屋后茂密的灌木丛，荆棘划破了他们的衣服，在皮肤上留下细小的血痕。
远处传来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和枪械上膛的"咔嚓"声，惊飞了一群海鸟。
"现在怎么办？"阿强气喘吁吁地问，他的脸颊被荆棘划出一道血痕，细小的血珠渗了出来。
程墨没有立即回答。他望向海的方向，一艘渔船正缓缓驶离码头。
船头站着个瘦小的身影，长发被海风吹起，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棕色。那人手腕上隐约可见红色的反光——是那串红珠子。
"她在那儿。"程墨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海浪声淹没，"他们带她去了香港岛。"
阿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海面和一缕渐渐消散的晨雾："谁？你在说谁？"
"阿雯。"程墨转身走向密林深处，声音坚定，"我们得赶在他们之前找到圣德中学的老校钟。"
他的皮鞋踩在潮湿的泥土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远处，渔船己经变成一个小黑点，渐渐消失在晨雾中。
程墨知道，他们正在与时间赛跑——而阿雯，这个沉默的证人，可能是解开所有谜团的最后一把钥匙。
冰城酒家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UDX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