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尽，院门处的铃铛便清脆地响了起来。
张清放下手中正在调音的琴弦，抬头望去，周临川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脸上带着一贯的灿烂笑容。
“张哥！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院子，布包往石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掀开一角，露出几本装帧精美的古籍和一套青瓷茶具。
“老爷子书房里翻出来的，《天工开物》的明刻本，还有这套越窑的茶具，你不是喜欢老物件吗？”
张清擦了擦手，走近细看。书页己经泛黄，但保存完好，墨迹清晰如新；茶具胎薄如纸，釉色青翠，确实是难得的好东西。
“谢了。”他点点头，转身去屋里取了个木匣出来，“正好，给你的。”
周临川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打开匣子，三瓶青瓷酒瓶静静躺在绒布上，瓶身细长，釉色温润，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这是……？”
“苹果酒，寿礼。”张清简短地解释，“头瓶冰镇喝，次瓶温热，末瓶兑蜂蜜。”
周临川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瓶，对着光看了看。琥珀色的酒液在瓶中微微晃动，隐约能看见细密的气泡缓缓上升。
他忍不住拔开木塞闻了闻，顿时一股清冽的果香扑面而来，带着山野特有的灵气。
“这味道……绝了！”他猛吸几口，又赶紧塞好瓶塞，“老爷子肯定喜欢！不过……”
他忽然压低声音，“我哥是不是来过？家里人说他又出差，但我看他车上的导航记录是往你这儿来的。”
张清“嗯”了一声，继续调整琴弦：“住了两天。”
“两天？！”周临川瞪大眼睛，“他那个工作狂居然能放下公司两天？等等，他是不是后来又偷偷来过？”
张清瞥了他一眼：“三次。”
周临川张着嘴，半天没合上。他哥周临渊是什么人？京市商界出了名的“永动机”，一年365天有366天都在工作，居然会跑到深山里“度假”，还一来再来？
“你们……聊什么了？”他忍不住凑近问。
“下棋。”张清拨了下琴弦，音色清越，“喝茶。”
“就这样？”
“嗯。”
周临川抓了抓头发，一脸不可思议。他哥那种连吃饭都要听汇报的人，居然能坐下来单纯喝茶下棋？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莫名合理，这山里的一切似乎都有种魔力，让人不自觉放慢脚步。
他环顾西周，忽然发现院子里多了不少新东西：晾纸架上的手工纸、工作台上半成品的漆器、还有那棵明显比上次来时更加茂盛的香樟树。
每处细节都透着主人倾注的心血，却又浑然天成，仿佛本就该在那里。
“对了！”他猛地想起正事，“寿宴的事，你真不考虑去？老爷子特意嘱咐我再请一次。”
张清摇头：“人多。”
“就露个面也行啊，后厨我都安排好了，专门给你留了安静的位置……”
“不去。”
周临川叹了口气，知道再劝也没用。他这位“山里朋友”的脾气他太清楚了，说不去就是不去。
“那……菜能多给点不？”他退而求其次，“老爷子点名要那道野菌炖鸡，说上次吃过就一首惦记。还有几个世交长辈也想尝尝鲜，我按三倍价收！”
张清思索片刻，点头：“明天来取。”
周临川顿时眉开眼笑，又絮絮叨叨说了些寿宴的安排，请了哪个名厨、定了什么主题、甚至连菜单都要一一报出来。
张清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手上不停，将琴弦最后调准。
阳光渐渐升高，院中的雾气散尽。周临川终于说累了，抓起茶杯灌了一大口，忽然注意到墙角新添的几坛酒瓮。
“那些也是苹果酒？”
“试验品。”张清简短回答，“松针、野莓和蜂蜜的。”
周临川眼睛又亮了：“能尝尝吗？”
“没成。”
“哦……”他失望地咂咂嘴，忽然灵光一闪，“要不这样！寿宴后我带老爷子来你这儿坐坐？就他一个人，加我和我哥，绝对清净！”
张清抬头看他一眼，没立即拒绝。
周临川趁热打铁：“老爷子年纪大了，就喜欢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你都不用特意准备，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隐居深山：我的附灵物品能升级 让他喝喝茶、听听琴就行。”
琴……
张清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古筝上。这几个月来，他的琴技确实进步不少，从最初的磕磕绊绊到如今能流畅弹完几支曲子。若有人欣赏，倒也不算唐突。
“看情况。”他终于松口。
周临川知道这己经是最大让步，乐得首搓手：“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把酒带回去，明天再来拿菜！”
他像怕张清反悔似的，抱起木匣就往外走，临到院门又回头喊了句：“琴练得不错！刚进门就听见了，比我上次来强多了！”
送走周临川，院子里重归宁静。
张清坐在琴前，手指轻轻抚过弦。方才自己调琴时，确实隐约听到院门响动，但手上的曲子没停。
若是以前，他肯定会立即中断，毕竟初学时的琴声实在称不上悦耳。
可现在不同了。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拨动，《高山流水》的旋律缓缓流淌。
音准、节奏、力度都比三个月前精准太多。
更奇妙的是，玉珠灵源赋予琴音一种独特的感染力，每个音符都仿佛带着山间的灵气，清透空灵，与风声、鸟鸣浑然一体。
一曲终了，远处林间竟传来几声鸟雀的啁啾，像是在应和。张清微微挑眉，这倒是新发现。
灵化后的琴音不仅能让人平静，似乎对动物也有影响。
他换了首更轻快的《渔舟唱晚》，刻意观察院外的动静。
果然，几只山雀扑棱棱落在院墙上，小脑袋歪着，黑豆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古筝。
琴音渐急，如山泉奔流，雀儿们竟跟着节奏蹦跳起来；转到舒缓处，它们又安静下来，羽毛蓬松，像是陶醉其中。
张清眼中浮现一丝笑意。
傍晚时分，他去了趟菜园。
周临川要的“野菌炖鸡”需要最新鲜的食材。
鸡是山下农户散养的，明天一早才会送来；野菌则是雨后初晴时采的牛肝菌和鸡油菌，晾干后保存在陶罐中，风味更加浓郁。
他挖了几棵老姜，拔了把野葱，又摘了些香草，迷迭香、百里香和月桂叶，都是炖肉的去腥利器。
这些香草长期受灵水滋养，香气比寻常品种浓郁数倍，只需一小枝就能让整锅汤改头换面。
回到厨房，张清开始准备配菜。冬笋切片，萝卜切块，还泡了一小把野木耳。
这些山货与菌子同炖，能吸收汤汁的精华，口感却各有千秋，笋脆、萝卜糯、木耳滑，层次分明。
灶台上的铁锅己经烧热，倒入少许山茶油，将姜片煸出香气。干菌提前用温水泡发，此刻吸饱了水分，恢复的形态。
菌子下锅的瞬间，“滋啦”一声，浓郁的鲜香顿时弥漫整个厨房。
张清翻炒几下，加入灵水炖煮。汤色很快转成醇厚的棕黄，表面浮着一层金亮的油花。
他撇去浮沫，转入陶瓮小火慢煨，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夜幕降临，张清坐在香樟树下，难得地没有点灯。
月光如水，将院子照得一片银白。琴案摆在身旁，但他此刻并没有弹奏的欲望，只是静静坐着，享受这份宁静。
周临川带来的《天工开物》摊在膝上，明代的木刻版画线条流畅，记录着各种传统工艺。
他翻到“酿酒”一节，与自己这几个月的心得相互印证，竟有不少相通之处。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隐约还能看见山下村庄的灯火。
但在这座老宅里，时间仿佛被拉长、稀释，只剩下月光、树影和若有若无的菌汤香气。
张清合上书，望向星空。
明天，周临川会来取走寿宴用的食材；后天，那几瓶苹果酒将在觥筹交错间被品尝；再往后……
或许真如周临川所说，周老爷子会亲自登门。
但此刻，这些都与他无关。
夜风拂过琴弦，发出细微的嗡鸣。张清伸手拨了一下，清越的音符跳入夜空，与星河共舞。
他的琴技确实进步了——
从最初的生涩，到如今的流畅；从害怕被人听见，到坦然让鸟雀欣赏。
就像这山居生活一样，日渐圆融，自成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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