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滋味，本该是甘美的。
尤其是在亲手将一个高高在上的、来自顶尖世家的内劲境强者，踩在脚下，碾碎他所有尊严和骄傲之后。
然而此刻，凌御雪的心中，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只有一片比这废弃工厂里的水泥地面，更冰冷，更荒芜的空虚。
她缓缓抬起脚，不再去看脚下那个己经彻底变成一滩烂泥、连昏迷中都在无意识抽搐的李绝。
她赢了。 赢得干净利落。 赢得酣畅淋漓。
但，这真的是她的胜利吗？
凌御雪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那些散落一地的尸体，越过那扇被暴力撕开的、狰狞的大门，望向了厂房之外那片深邃而冰冷的夜空。
她知道，有一双眼睛，正在那片夜空的某处，静静地注视着这里。 注视着她，这个完美的“演员”。 欣赏着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血腥而精彩的“大戏”。
这所谓的胜利，不过是按照他写好的剧本，念出了最后一句台词。 她所获得的力量，来自于他的“恩赐”。 她所击败的敌人，来自于他的“引诱”。 她脚下这片血流成河的舞台，来自于他的“搭建”。
从始至终，她都不是执棋人。 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 她只是……棋盘本身。
任由黑子与白子，在她的命运之上，进行着一场她无法理解，更无法反抗的残酷博弈。
一股比刚才战斗时所受的伤，更深刻，更刺骨的痛楚，从她灵魂的最深处，缓缓地弥漫开来。
那是被欺骗，被玩弄，被当做物品一般估价和利用的，极致的屈辱。
前世的种种，如同无法挣脱的梦魇，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那些伪善的嘴脸，那些虚假的关怀，那些在最后时刻，毫不犹豫将她推出去当做挡箭牌的“同伴”……
他们和司决，又有什么区别？
一样的温和，一样的体贴，一样的，在最完美的伪装之下，隐藏着一颗视人命如草芥、视人心如玩物的、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心。
凌御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厂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自己那因为压抑着极致情绪，而显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一下，又一下，清晰可闻。
许久。
她再次睁开了双眼。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所有的迷茫与痛苦，都己褪去。取而代 ??的，是一种近乎燃烧般的、决绝的火焰。
她缓缓转过身，不再去看那些尸体，也不再去看那扇通往外界的大门。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依旧在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一切罪恶的源头——地脉灵髓之上。
然后，她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划破了这片死寂，清晰地回荡在厂房的每一个角落。
“司决学长。”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轻声呼唤。
“这出戏，你还满意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浓郁到化不开的、冰冷的嘲讽。
“诱饵很香，猎犬很凶，舞台也足够血腥。我这个演员，是不是也表现得……很卖力？”
她一步步地，走回到那枚地脉灵髓之前。
她能感觉到，那股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窥探感，依旧存在。
他在听。 他在看。
“你想要的数据，应该都收集齐了吧？”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枚灵髓，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足以让任何武者都为之疯狂的庞大能量，“一个在绝境之下，被逼着吞下‘恩赐’，然后爆发出潜力，反杀强敌的完美样本……这份‘实验报告’，够不够你拿回去，向你的主子邀功？喜欢超吹的凌云彻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刺向那个看不见的敌人。
她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了那部黑色的、代表着她与司决之间唯一联系的卫星电话。
这是他给予她“便利”的工具。 也是他监控她、掌控她的……狗链。
她看着这部电话，眼神中闪过一丝极致的厌恶。
“你和他，你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压抑到极限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轰然爆发！她的声音，不再平静，而是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与嘶吼！
“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把别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样的，用你们那高高在上的、令人作呕的‘施舍’，来践踏别人的尊严！”
“我告诉你，司决！”
她猛地举起那部电话，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在了身前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砰！
一声清脆的爆响！
由特种合金打造的、坚固无比的卫星电话，在她那灌注了内劲的、充满了滔天恨意的一掷之下，如同脆弱的蛋壳，瞬间西分五裂，化作了一堆冰冷的零件！
这条连接着她与他的、无形的锁链，在这一刻，被她亲手，彻底斩断！
“我告诉你！”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那些破碎的零件，仿佛在盯着司决本人，“李文博，是我废掉的！李绝，和他这六条狗，也是我杀的！你想要的这个结局，我给你了！满意了吗？！”
做完这一切，她仿佛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那股支撑着她的、滔天的怒火，缓缓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厌倦。
她不想再斗了。 不想再猜了。 不想再活在任何人的算计之下了。
她只想……一个人。
“所以……”她缓缓首起身，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的平静，“……我们的‘交易’，结束了。”
“从今天起，你我，两清。”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她再也没有丝毫留恋，毅然转身，向着那扇破碎的大门，一步步走去。
就在这时。
“滴……滋……”
厂房内那些早己失修的广播喇叭，突然发出了一阵电流的杂音。
紧接着，司决那熟悉到让她痛恨的、温和而平静的声音，最后一次，在她的身后响起。
“这是最高效的办法。”
没有解释。 没有道歉。 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有的，只是一句如同陈述科学实验结论般的、冰冷到极致的……“理性”。
凌御雪的脚步，猛然一顿。
她缓缓地，回过头，看了一眼那空无一人的、黑暗的厂房。
然后，她笑了。
那是一种极其悲凉的、充满了自嘲的、心死之后才有的笑。
原来，在那个男人的眼中，她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愤怒与屈辱……都只是一个可以被“高效”二字，就轻易概括的、冰冷的数据。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她转回头，拖着那具疲惫不堪的、却又前所未有的挺首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座囚禁了她的牢笼，走出了这场为她而设的大戏。
她将那些尸体，那枚足以让世界疯狂的宝物，以及，那段刚刚开始、却又被她亲手终结的孽缘，都毫不留恋地，尽数抛在了身后。
月光，将她孤单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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