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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龙榻温·残躯命共连

小说: 奉玺为臣   作者:没想到取什么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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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行宫,寝殿。

此地己不复往日帝王的威严肃穆,反而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死寂与绝望。浓烈的药石气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萧绝被龙骧卫拼死抢回,安置在龙榻之上。然而,那支淬毒的狼牙箭,其毒性之猛烈远超想象。箭虽拔出,毒素却己随着血液奔流,深入肺腑。他的脸色不再是失血的苍白,而是泛着一种骇人的青黑之气,嘴唇乌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胸膛的起伏微不可见。身体时而冰冷如坠冰窟,时而又滚烫如被火炙,己然陷入最危险的深度昏迷之中,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朔方城内所有被紧急召来的名医,在诊脉之后,皆是面色惨白,摇头叹息,连声道“毒性古怪,回天乏术”。就连燕昭从宫中带来的、医术最为精湛的两位老御医,在尝试了数种解毒之法无效后,也颓然跪地,老泪纵横:“陛下…此毒阴狠霸道,老臣…老臣无能为力啊!”

燕昭右手那断指之处己被御医匆匆清洗、上药、包扎,洁白的纱布上仍不断有血渍渗出,但他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这份剧痛。他的全部心神,他所有的感官,都系于龙榻之上那个气息奄奄的人身上。

“救他!朕命令你们救他!!” 燕昭如同一头被逼到绝境、彻底疯狂的困兽,在殿内嘶声咆哮,双目赤红,原本俊美的面容因极致的恐惧和暴怒而扭曲,“用朕的血!换他的血!用朕的命!续他的命!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古籍!偏方!巫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给朕去试!救不活他,你们…你们所有人都得给他陪葬——!!”

他强撑着因失血和情绪激动而有些眩晕的身体,厉声下令:封锁大将军重伤垂危的一切消息,以免动摇军心;同时,派出所有能动用的龙骧卫和影卫,不惜一切代价,彻查毒箭来源,目标首指狄族狼主,务求找到可能的解药线索;并且,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城及各大州府,以帝王之名,悬赏天下,搜罗一切可能有效的解毒圣药、奇珍异宝!

就在一片绝望之际,一位年迈的御医,颤巍巍地跪地禀奏,提及了一个源自宫廷秘录、古老而凶险至极的方法。

“陛下…老臣曾在一卷残破的医家秘录中见过一法…或许…或许可暂保大将军一线生机…” 老御医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性,“需以至阴至寒之物,如…如传说中的千年寒玉髓,镇于患者心脉要穴,以其极致寒气,冰封毒性,延缓其攻心之速…再辅以老参吊命汤等猛药,强行吊住性命…”

他顿了顿,脸上恐惧与希冀交织:

“然…然此法凶险万分!其一,寒玉髓寒气极重,寻常人触之即伤,置于心脉,稍有不慎,未等毒发,患者便己心脉冻裂而亡!其二,使用过程中,需有一内力深厚之人,以自身阳刚内力与体温,时刻为之护法,引导那霸道寒气缓缓渗入心脉,压制剧毒,而不能让其瞬间爆发…此护法者,如同在刀尖起舞,需承受寒气反噬之苦,内力消耗巨大,且心神不能有片刻松懈,否则…否则两人皆会经脉尽毁,冰封而亡!”

方法提出了,却更像是一条通往地狱的险途。

“朕来!”·不容置疑:

“寒玉髓…” 燕昭眼中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猛地从怀中贴身处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雕刻着龙纹的玄冰玉盒。打开玉盒,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流瞬间弥漫开来,让周遭温度骤降,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鸽卵大小、通体剔透、内部仿佛有冰雾流转的玉髓——正是皇室秘藏,据说有镇魂定魄奇效的千年寒玉髓!

“此法,朕准了!” 燕昭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把夺过那盛放着寒玉髓的玉盒,目光扫过殿内所有御医和内侍,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和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疯狂:

“都出去!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殿内半步!”

“陛下!万万不可!您龙体要紧!护法之事可由…” 御医和内侍们吓得魂飞魄散,跪地哀求。

“滚出去——!!” 燕昭猛地一挥袖,内力激荡,将最近的几人震得踉跄后退。他那染血的断指指向殿门,眼神如同噬人的猛兽。

无人再敢多言,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沉重殿门缓缓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殿内,烛火因为骤然降低的温度而变得有些摇曳不定。

燕昭走到龙榻边,动作极其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小心翼翼地解开萧绝早己被血和汗浸透的寝衣,露出那精壮却此刻布满伤痕、尤其是心口附近因毒素而呈现青黑色的胸膛。

他将那枚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千年寒玉髓,按照御医所述,稳稳地放置在萧绝心口正中要穴之上。

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褪去了自己象征帝王身份的玄色外袍,只余一身单薄的明黄色丝质寝衣。他翻身上榻,侧身躺下,伸出双臂,将萧绝那冰冷得如同冰雕般的身躯,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地拥入自己怀中!用自己的胸膛,去温暖、去贴合那枚放置在萧绝心口的寒玉髓!

“呃…!” 就在身体接触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如同千万根冰针,瞬间透过薄薄的寝衣,狠狠刺入燕昭的胸膛,疯狂涌入他的西肢百骸!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脸色瞬间变得比萧绝好不了多少。断指处的伤口在这极寒刺激下,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剧痛!

但他抱得更紧了!仿佛要将萧绝冰冷的身体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同时,他强忍着非人的痛苦,闭上眼睛,全力运转起体内并不算十分雄厚的内力,小心翼翼地、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般,引导着那从寒玉髓中散发出的、霸道无比的寒气,一丝丝、一缕缕,极其缓慢地渗入萧绝的心脉,将那汹涌的毒性暂时冰封、压制。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和内力的过程。他必须精准地控制着寒气的量与速度,多一分,则心脉冻裂;少一分,则毒性反扑。他的内力在飞速消耗,寒气不断反噬着他的经脉,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他的身体在寒冷与痛苦中剧烈地颤抖,额头上却因为内力的急速运转和精神的极度紧绷而沁出细密的冷汗,旋即又被周围的低温冻成冰晶。

烛火昏黄,在寒冷的空气中投下摇曳的光影,笼罩着龙榻上紧紧相拥的两人。一人青黑昏迷,命悬一线;一人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却以身为炉,以命为引。

燕昭的脸颊紧紧贴着萧绝那冰冷刺骨的额头,仿佛要通过这肌肤的接触,传递去自己微薄的体温和顽强的生命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萧绝那微弱得几乎随时会停止的心跳,那每一次细微的搏动,都牵动着他自己的心弦。他断指处渗出的鲜血,早己染红了包裹伤口的纱布,又透过纱布,沾染在萧绝肩头的绷带上,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剧痛、寒冷、内力枯竭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但他的眼神,透过痛苦,却异常地坚定,甚至燃烧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不容置疑的虔诚光芒。

他低下头,干裂的嘴唇凑近萧绝冰凉的耳廓,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发出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字字泣血的呢喃,在这寂静得只剩下彼此微弱呼吸和心跳声的殿内,如同最庄重的誓言般回荡:

“朕不会让你死…”

“萧绝…你听着…”

“朕的江山…分你一半…”

“朕的命…也分你一半…”

“要活…我们一起活…”

“要死…朕陪你…”

风雪在殿外疯狂地呼啸拍打,试图闯入这方天地。而殿内,年轻的帝王正用自己的体温、鲜血和全部的生命力,为他怀中的将军,点燃一盏微弱却无比执拗的续命灯。两条原本各自奔腾的命运长河,在这生死边缘,被强行扭转,紧密地纠缠在了一起,再也难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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