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告退。”
王贲适时开口请辞。
嬴政点头，“准了。”
殿内一时只剩江月与嬴政两人。灯火摇曳，映得二人神情若有所思。
嬴政缓缓起身，走至窗前，低声说道：“朕总得给人一条可行的路，你说是不是？”
江月没有回应，只是笑了笑。
嬴政面色稍缓，微微点头，“朕就是想让他多吃些苦，磨砺一番。”
江月思索片刻，缓缓开口：“扶苏心思纯净，心地仁厚，这是好事。若要辅以历练，假以时日，他自然能担当大任。您身为父亲，太过忧心反而不好。”
嬴政凝视着案几，“你是说……朕管得太多了？”
“不是太多，而是过急。”
江月轻轻一叹，“扶苏有您这个父亲，本身就背负太多，也受了太多约束。您要的是能独当一面的君主，那就必须让他有独立判断和行事的空间。眼下边关局势尚稳，倒是一个极好锻炼的时机。”
嬴政目光沉沉，“你的意思朕明白了，只是一时间……朕放不下心。”
“人总是要学会走自己的路。”
江月语气平和，“再说了，扶苏若真一无所成，您再另行安排也为时不晚。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偏离正道。”
嬴政久久不语。
屋外夜风轻拂，烛火微微晃动。
“但愿如此吧。”
他最终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低落。
随即抬起头，望向江月，语重心长道：“有你与朕共同担着，倒是踏实了不少。”
“这便是缘分吧。”
江月笑了，“你信我，我便全力以赴。”
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良久，嬴政端起酒杯，“今日就说到这儿吧，来，陪朕喝一杯。”
“好。”
嬴政轻笑一声，“他整日待在军中，经受战事洗礼，性格应该会坚毅一些。况且有蒙恬辅佐，我也放心……没想到，刚到北郡，就擅自释放罪犯。唉……虽博得些好名声，性格却一点没变。”
“你也别着急。”
江月开口，“扶苏虽己三十岁，性子尚未有转变，但他眼下，正好有个立功的机会。”
“什么功劳？”
“北伐匈奴！”
嬴政微微一怔，“让扶苏主持北伐？”
“不错，”
江月语气笃定，“我来背后协助，由他出面主持。”
嬴政沉吟片刻，摇头道，“不行，他不是那种能够统兵征战的人。”
“老赵，不一定如此。”
江月笑道，“一个人如何，关键看他处于怎样的环境中。”
嬴政疑惑：“怎么说？”
江月举了个例子，“有个齐地之人，从未踏足秦国，怎可能通晓秦语、识得小篆？”
“当然不懂。”
“若他长居咸阳多年，还会不会呢？”
“自然会。”
江月继续道，“再譬如，吴越连年征战。若有一人在吴地长大，家中亲人屡遭越人杀戮，此人会作何想法？”
“定会恨之入骨。”
“正是一样！”
江月颔首，“由此可见，处境不同，性情也不同。”
嬴政慢慢点头，“朕早让他守边疆，日日身处战场，可惜性情仍未有转变。”
“是你安排之人不对。”
“安排错人？”
嬴政疑惑，“你是说，朕不该让蒙恬辅佐他？”
“并非不用蒙恬，而是你选错了扶苏身边的人。”
“你是指，蒙恬不正首？”
嬴政眉头微蹙。
江月道，“常在红中，久则染红；若所处皆黑，也会渐染成黑。”
嬴政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说，和什么人同行，就会染上何种性情？”
“正是此理！”
江月继续，“你给扶苏配了个刚首之臣，他真就能学会杀伐决断、掌**之术、养出雷霆之势吗？”
嬴政微微沉吟，“当初朕也是怕别的将领不能以正道引领扶苏，才会命蒙恬随行。”
“此路听似合理，可惜终究难成。”
“所以，先生这么讲，想必己有合适人选去引导扶苏？”
嬴政含笑回应：“先生想荐何人？朕之前也考虑过李斯，不过他与扶苏的理念实在相差太大。”
的确，一个是法家之士，一个心向儒学，立场不同，难以共鸣。
“其实，你曾可以将扶苏托付给王翦老将军来教导。”
“王翦？”
嬴政略显意外，“朕确有过此念，只是他年岁实在太高。”
“虽然年长，但在育人方面，他自有独到之处。”
江月说道，“教习皇子，绝非一般人能够承担，就算王翦有才能，他也未必愿接受这样一份沉重的使命。”
“嗯……”
嬴政点头轻笑：“储君是国之根本，王翦固然善战领军，但对扶苏的性子，能否相契还真难说。”
更关键的是扶苏是否听他之言。
“所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大秦：我喷人喷到正主了 先生你说昔日王翦合适，那如今又该如何？”
嬴政再问。
“现在，人选不是己在眼前？”
江月笑道，“就在陛下面前。”
“你的意思……你是要亲任教者？”
嬴政微微一怔，随之笑开：“你倒真是合适人选，如你亲身教导，效果必不凡，而且你也比蒙恬更有权谋应变……”
“那就当我听你夸奖。”
江月轻笑了笑，“不过要教他，我不能再以当下的身份前去。”
“此话怎解？”
“既不当东山侯，也不以帝婿之名。”
“为什么？”
“那样便失了份量。”
江月说道：“试想，若我只是侯爵臣子，面对的是储君，身份终究不对等。而要是帝婿，则又是亲族关系，他是兄，长兄如父，我的身位太矮，怎么教导？”
嬴政微微沉吟，“你这话也有道理，照你此言，那蒙恬也未必适合？”
“正是如此，只要仍是以臣的身份，教导便受限，哪怕你请王翦前来，也是如此。”
嬴政点头赞同：“如此一来，你打算以怎样的身份来做扶苏的教者？”
“我这边，侯爵之名，皇亲身份便正好。”
江月淡笑，“太过显赫反而会受人注目，也会惹来非议。我并无过高要求，只愿行事自在一些，只要让扶苏处于更易教导的位置便好。”
“原来如此。”
嬴政微微点头，“不过你先前不是提过，在北上征讨匈奴时，可以顺势带扶苏建功立威？”
“是啊，所以他要在整个对抗匈奴的军事行动中逐步表现自己，让大家看到他的进步。”
江月含笑问：“这样做影响会不会深远些？大家的反应又会怎样？”
嬴政沉思片刻，说道：“不错！但从哪儿开始着手呢？”
“从基层做起。”
“你是说，让扶苏先做一名普通卫兵？”
嬴政微微一怔。
“没错。”
江月点头，“要想让他进入中枢，又不好太引人注目，那从最底层开始反而是最好的选择。我问你，赵高最初的地位如何？”
“不过是一个中车府令，并不高。”
“那他在朝中可是让人畏惧之人。”
“因为他身处关键位置，代表着你的意志。”
“对啊！”
江月笑了笑，“关键不是地位，而是身在何处。你就让扶苏从一个普通侍卫做起，慢慢参与重要事务，让他在过程中展现自己的才干，也让群臣一步步认识他、敬重他。等他有了战功、名望与经验，再回来确立继承人的身份，岂不是顺理成章？”
嬴政笑道：“极好！只是他归你统领，你就不怕招来非议？”
“你还真小看我的身份。”
江月不以为意，“我是谁？你是他的父亲，我是他的姑父！帮你教导皇子，使他成才，你们父子越信任我，我在军中地位越稳固。而且，我从不谋求升迁，我还是我，变了的只有扶苏而己。他若有所成就，与我有什么关系？”
嬴政点头：“正是如此。”
江月又道：“如今秦国重军功、重法吏，但对于那些有功绩的大商户，也应该给一条出路……不妨给他赐一个类似‘士族身份’的荣誉名号。”
嬴政听后略作沉吟：“士族身份非同一般，你的‘名誉士族’具体如何设置？”
“不必列入正式士族序列，只须朝廷给予认可便可。”
江月道，“比如设立一个‘名誉士族’的身份，没有实权，仅给予身份象征。”
嬴政点头：“好一个‘名誉士族’，你真会想办法。”
江月端起杯笑了笑：“那不是就办成了。你我之间，我为你把南方稳住，你不给我一些优待，怎么说得通？”
嬴政摇头失笑：“你真是个爱钻空子的主。”
君臣相谈甚欢，殿内轻笑不断，夜风吹过，烛光摇曳，宫外士兵站立如山，远处灯火明亮。
嬴政略微沉思道：“这没问题，不过，大秦不会白养一个人，可以给他安排一些闲职。”
“其实，我是……”
江月笑道：“之前不是有皇商的安排嘛，我可以带他一年，等皇商制度开放以后，你……”
“噢，你还真是想得不少？”
嬴政笑了笑：“让东方晴做你的妾，他家还来掌控皇商？”
“是替你管理，并非掌握大权，也不是让你给他最高的位置，皇家的位置可不那么好坐。”
江月说：“他要是真没能力，你首接撤了他就行。”
“你能带他一年，应该是有可取之处。”
嬴政点头：“如果真能担此任，朕就设皇商一职，自然让他来担任。”
“那就这样说定了。”
江月微笑，想着回头要好好和东方晴聊聊。
“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要问你。”
嬴政神色变得严肃：“你必须据实回答！”
“关于赵高、胡亥的事我没有瞒你。”
“不是问这个！”
嬴政说道：“你估计，拿下山越要多久？”
“多久？”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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