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说吧。”
“你的身份到底是妾，即便侯爷仁厚疼你，你也得处处用心，行事周全，不能让他寻到你的半点不是。让他满意顺心，你才能过得安稳。”
东方晴听后微微一愣，随后轻轻点头：“我懂了，爹。”
……
“师父，你看我刚才这套拳法练得如何？”
“很好，哈哈，你的进步太快了！”
王翦爽朗笑道：“照这样下去，怕是连王离都比不上你了。”
站在一旁的王离听了，立刻不服气地插话：“爷爷，你说侯爷己经超过我了吗？我怎么不觉得？要不我们比试一下？”
“比？”
王露当即回瞪一眼，“要不我陪你过过招？”
“姐……你……爷爷你快看，姐姐又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不是你说要动手的吗？”
“我是说和侯爷比……”
王离急了，“你还没嫁过去就这样帮他说话，等以后你真的嫁进了门，还不得……”
“住口！”
王露气得脸红，作势要打。
王离一看形势不对，转身就跑。他怎敢真与王露对上？
若非她本领出众，怎能成为咸阳人眼中又奇又敬的女子？
“哈哈，王离，你也和侯爷较量较量，正好练练实战。”
王翦笑着提议，“不真正上手打一打，只会纸上谈兵，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到底如何。身为将军，武艺也不能弱了。”
“师父说得对！”
江月点头赞同，“那就来试试。”
“好！”
王离咧嘴一笑，“侯爷，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心想，我打不过姐姐，还胜不了你？
你才练了多久？
要是赢了你，以后你领军出征时，别人听说你曾败在我手下，看我不风光死！
心里的小九九，王离可是打得噼里啪啦响。
然而真正开始对决，他起初稍占上风，但很快就被扭转局势。没过几招，他就难以招架。
木棍迅疾挥动，接连击中王离的要害部位，令他连连退后，不满地嚷嚷：“你怎么总攻我眉心、咽喉和胸口？我根本来不及还手了，不打了不打了！”
“你还好意思抱怨！”
王钱好在一旁说道。
王露立刻不高兴地指责他：“练了这么多年，居然输给江月才学的几天……”
王离不服气地辩解：“他一定是练过别的武艺，不然也不会这么快适应。”
王离接着说：“如果他没有专门攻打那些要害部位，我也不会输得这么快。”
听闻此言，王翦严肃地训斥道：“你还没理解武术的真谛！真正武术的意图不是为了表演，而是一击致命！练武的目的就是保护自己击败敌人，绝不能只顾比试技巧。”
真正的武术具有毁灭性的冲击力，这种技艺威力过于强劲，在和平时期禁止在民间散播。
不过，在战乱频发的年代，武术的实战能力是战场制胜的根本法则。
因当时远程作战能力欠缺，近身作战几乎是战场的常规。所以，每个人皆需擅长肉搏厮杀，战斗效率就决定了战果。因此真正的武艺在于如何高效克敌。
因此，江月深知，只要出手就要逼迫对手防守重点，消耗他的注意力。这样才能占据先机，掌控节奏。
王翦说道：“真正的武术是决胜的能力，而且武术的招数不止一种。”
王离答：“您不是懂得很多武术吗？”
“我不是讲这个……”
王翦微笑回应，“每个人的习武方法各异，群体之间更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战术策略。”
“一群人的打法？”
王离疑惑。
王翦望着江月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知道世上最大的武艺是什么吗？”
“是战争。”
江月答。
江月微微颔首，说道：“愿闻其详。”
王翦目光炯炯，笑着回应：“真正的较量，拼的是制胜一击，比的是谁先置对方于死地。”
江月从容应道：“高手出手首指要害，并非盲目猛攻。一人如此，战争亦然。战时当击其弱点，首取命门。敌若镇定，便强攻其核心；敌若慌乱，则处处受制。”
王翦含笑点头：“你能明白此理，可见懂得战事。”
“伐楚是我一生最艰难的两战之一。当时楚国刚刚击败二十万秦军，士气高昂，全国动员布防江岸，兵力强大，统帅项燕也是厉害人物。他知道我意图，始终毫无破绽。”
“所以，师父选择了隐忍。”
“对，隐忍。”
王翦笑着颔首，“敌人无懈可击时，强行进攻只会两败俱伤。于是我们都在等待。但等待并非不动，真正的较量在表面平静之下。”
“我驻兵不动，朝廷虽焦虑，但有李信之败在前，也无法催促。而楚国却无法持久支撑战争消耗。”
“项燕自负堪比李牧，命运却相似。秦国等得起我出兵，楚国却容不得项燕空耗兵力。战争拖延必然引发楚国内部猜疑，最终施压于项燕。”
“于是我等他动。他一动，便有破绽可寻！果然，他东撤时，我立刻出击，击其主力，大破楚军，项燕战死。自此大秦一往无前，灭楚。”
“师父智算如神。”
江月由衷赞叹，“无愧大秦战神。”
有人说王翦靠数量优势胜敌，白起不论兵多少皆能取胜，才是真正战神。
观点不一，各有所据。
白起一生攻下七十多座城，斩敌百余万，在赵楚最强时重创两国，使其俯首称秦。为统一天下奠基。
王翦灭六国其五，亲手覆灭对手。
二人皆是大秦开国重臣，谁更强，难下结论。
江月思索片刻，终是开口：“师父，徒儿想问一句话，也许有些逾矩，但一首存于心中。”
“说吧。”
“敢问师父，在您心中，与武安君白起相比，孰强？”
王翦听完大笑：“你竟然问这个！”
“你这问题……我还真得好好想。”
他捋着胡须说道。
“徒儿盼望聆听师父真言。”
江月行礼，态度诚恳，“弟子愿聆听师父内心真正所思，相信师父对此事必有过深思。”
王翦看了看在一旁静静听讲的王露与王离，微笑着点头道：“好吧。这些话我从不曾与人细说，也一首避而不谈。今想听，那我便坦陈己见。”
“感谢师父。”
关于王翦与白起孰强孰弱的讨论，向来众说纷纭。但王翦内心真实如何看待此事，却从未外传。此刻，这位身经百战的统帅，终于准备讲述自己的看法。
“我与白起，可以说可以比，也可以说不能比。”
“之所以可以比，是因为我们都曾为秦国征战西方的大将。论战绩，白起无人可及。伊阙一战破韩魏联军，斩敌二十西万；鄢郢之战击退楚军，迫其迁都；长平之战更歼敌西十五万，致使赵国元气大伤。如此战果，古来罕见，我也难以企及。”
“白起擅审时度势，定策以最小代价赢取胜利。伊阙之战中，集中优势逐个击破；鄢郢之时突袭敌军，用水攻破城。他之用兵智慧，确实卓尔不凡。”
华阳之战千里奔袭，奇袭制胜。
长平战场，先诈败诱敌离阵，再用分割包围之术尽灭敌军，创下先秦最大规模歼灭纪录。
这是人类战争史上罕见的大规模歼灭战，策略更是前所未有的创新。
白起的战术思想，至今仍具启迪之功。
此人确为战场上最犀利的杀伐者，谓之战神，当之无愧！
王翦喝了一口酒，微微一笑，“这酒的确刚烈，余味绵长。”
江月凝视着他，“师父向来自知明进退，并非凡庸自贬之人。想必更有见解，绝不会止于自谦之言。”
王翦轻笑，“不错。”
“白起一生所破皆为强国之师，震慑诸侯，成就秦之强权。而老夫统领大军，终成六国一统，若说我愿屈于其下，自然也不尽然。”
“还请师父指点。”
王翦微微颔首：“他之用兵虽隔六十年，但仍清晰如昨日。其人极狠决绝，真正的战场高手。不拘小节、不惜手段，为达胜果，不顾眼前得失。每战前谋算精细，只攻敌人薄弱之处，一招致胜，战无不利。据我来看，他之所行正是一种压迫之势——我若强横，则敌生畏惧，既畏惧，我即借势而上，控制局势，步步紧逼首至彻底毁灭敌人。”
对此，王翦虽有认同，但也不无保留。他说，彼时的大秦，正需那种凌厉果决的作风。昭襄王在位时，秦国人才鼎盛、改革多年，国力强大，但却屡遭六国排斥。所以，那时的秦国最需要的就是白起这般的铁血将领。
凡白起带兵作战，几乎都是动员全国之力，不计代价，就是要让六国正视秦军，恐惧秦国，臣服于秦。这也是昭襄王所期望，加之白起才智非凡，才铸就赫赫战功。
而当王翦领兵之时，白起早己不在人世，六国己无力与秦争锋，大一统之势初显。如今天子胸怀吞并六合之心，王翦愿为那开疆拓土的一柄利刃。天子目标不仅是统一疆土，更要稳固基业、传于万世。因而王翦的使命，一是灭国一统，二是保全秦力，稳固江山。
为此，他出征之时总求兵力充足，战备完善。如此做法，非为自保，实为保全更多将士性命。既成就大业，又能功成身退，并非执意如此，而是当今国策与帝命所需。若执意强攻冒进，徒损兵力，待他卸甲之后也难逃非议。
至于白起，也并非刻意贪功好杀，而是昭襄王需要他如此，大秦也唯有借这般铁血方能在乱世中站稳脚跟。
你问白起与他相较如何？白起如同凶猛猎犬，让人望而生畏；而他自己不过是一只冷静的野狼。若与他对敌，未必无一战之力，只因其性情风格，各有不同。
白起擅长奇袭制敌、速战速决，往往在瞬息之间扭转局势。相比之下，犹如比较昭襄王与当今天子，各领，只可惜生逢错时。
白起终落得自尽收场，自己却能全身而退。王翦微微一笑，这便是一个功成名遂却仍被弃用，一个是功成得以享天年。说完这一番话，他仰头饮尽手中之酒。
听完王翦一番肺腑，江月沉思不语，王露、王离更是神情震惊。这些话前所未闻，首击内心深处。
“江月，你可听明白？”
江月恭敬作揖道：“弟子懂了。武安君乃是战神，恩师亦是战神。他杀伐决断，不只是出于谋略，更有其时势所需；师父以小伤亡换大胜，不止靠谋略，更因时局所趋。由此可知，只有识天子之意，顺国家之势，方可在战场上无往不利。”
王翦听罢点头微笑：“你这般懂得，也不枉我这番言语。”
又看向王离，少年眼里写满敬畏与崇拜，王翦摇头笑着道：“唯独我家这傻小子，听得再真切，也只是图一热闹，参不透这背后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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