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盒的边缘沾着层暗红色的粉末，像被碾碎的血痂。蓝心悠用美工刀划开胶带时，刀刃在颤抖，金属反光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右肩的疤痕还没完全消退，在白炽灯下泛着浅粉色，像条未愈的伤口。
“悠姐，真的要打开吗？”小陈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指节捏着份刚出炉的鉴定报告，纸张边缘被攥出褶皱，“法医说，衬衫上的血迹浓度……符合失血性休克的特征。”
蓝心悠没接话。她的指尖触到盒内的硬物，形状是熟悉的——是程远常穿的那件意大利手工西装衬衫，黑色，袖口绣着极小的“Y”字，是她去年生日送他的礼物。左胸位置洇着大片深色污渍，边缘泛着铁锈般的褐红，像朵凝固的花。
标签上只有打印体的“最后一个谎言”，五个字的墨色比其他文字略深，显然是后加的。蓝心悠把衬衫拎出来时，第二颗纽扣“当啷”一声掉在地板上——不对，不是掉出来的，是被人硬生生扯掉的，线脚处还挂着半根银色的线头。
她突然想起程远在老院子里说的话。那天他蹲在时光胶囊旁，指尖着枚向日葵纽扣：“程家有个规矩，第二颗纽扣要交给想共度一生的人。我妈当年把她的珍珠纽扣给了我爸，后来……那纽扣成了她留在世上最后一件完整的东西。”
珍珠纽扣。蓝心悠猛地摸向脖颈——程远送她的项链正贴着皮肤，吊坠是枚用珍珠纽扣改制的向日葵，背面刻着“Y&Y”。她记得他给她戴上时说：“这是我妈纽扣熔铸的，现在交给你。”
原来他早就留了后手。
衬衫的里衬标签边缘有些发毛，蓝心悠举起手机，打开紫外线手电筒。光束扫过标签的瞬间，原本空白的布料上渐渐浮现出淡蓝色的字迹，像深海里的磷光：“老戏院地下室，第三个砖缝。”
老戏院——是城南那座废弃的红星剧场，她跑龙套时演过《雷雨》的地方。程远曾开车接她下班，在戏院门口的梧桐树下说：“这里的后台有面墙，老一辈演员都爱在上面写心愿，我妈年轻时也写过。”
“备车。”蓝心悠把衬衫塞进证物袋，指尖划过那颗脱落的纽扣，金属的凉意顺着血管爬向心脏，“去红星剧场。”
车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梧桐叶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蓝心悠打开程远留下的向日葵项链，吊坠的夹层里藏着片微型芯片，插进平板电脑后，屏幕上跳出段监控画面——程远被三个黑衣人拖进戏院侧门，他的左手始终攥着什么，在地上划出道银色的弧线。
是那颗纽扣。
红星剧场的大门挂着把生锈的铁锁，锁孔里塞着半片梧桐叶。蓝心悠用程远送的瑞士军刀撬开时，铁锈簌簌落在手背上，像层细密的血痂。剧场内弥漫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舞台中央的吊灯只剩根断绳，在穿堂风里摇晃，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悠姐，这里阴气森森的。”小陈举着手电筒，光束扫过观众席，那些蒙着白布的座椅像排排幽灵，“程总真的会在这里吗？”
蓝心悠没说话。她径首走向后台，化妆镜上的裂痕里还卡着半片口红，镜面上用口红写的“繁漪”二字己经褪色，是她当年演西凤时留下的。她记得程远当时坐在台下第一排，手里举着相机，闪光灯在黑暗里亮得像颗星。
后台的砖墙坑坑洼洼，蓝心悠数到第三个砖缝，指尖刚触到砖块，就听见“咔嗒”一声轻响——砖块是空的，里面藏着个黑色的铁盒，锁是老式的弹子锁，钥匙孔形状恰好能塞进那颗脱落的纽扣。
铁盒打开的瞬间，股淡淡的雪松味飘出来，是程远常用的须后水味道。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份折叠的认罪书，还有个上了锁的木匣子。
认罪书的字迹是程远的，却比平时潦草，墨色深浅不一，显然是在仓促中写就：“本人程远，承认所有指控，与蓝心悠无关。她肩上的疤痕是我所伤，死亡名单是我伪造，程家所有罪行皆由我一人策划……”
每句话都像把刀，扎进蓝心悠的眼底。她知道这是假的——程远的右手食指在爆炸中被划伤，根本写不出这样流畅的字迹。但最让她心惊的是签名处的墨迹，在紫外线照射下泛着淡紫色，是用程母留下的那瓶“永不褪色”的墨水写的，程远说过这墨水遇血会变色。
她用指尖蘸了点自己的血，滴在签名上。墨迹瞬间变成深紫，像朵绽放的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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