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黑市转白·证券狼穴 (1968春)
1968年的春天,东京银座西丁目。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樱花的淡雅,更充斥着水泥粉尘的粗粝、柴油引擎的轰鸣以及一种近乎野蛮的生长欲望。藤井邦彦觊觎己久的那块“桥头堡”地皮,此刻己被印有“藤井株式会社”巨大LOGO的深绿色金属围挡严密包围。围挡上,喷绘着线条硬朗、极具未来主义风格的摩天大楼效果图,玻璃幕墙反射着虚假的蓝天白云,下方印着鲜红醒目的标语:“铁火轮证券——驱动日本经济新未来!” 标语字体棱角分明,充满了力量感和不容置疑的宣言意味。围挡内部,取代了昔日黑市后巷里阴暗交易的窃窃私语,是重型打桩机撼动大地的沉闷咆哮和挖掘机铁臂挥舞的铿锵交响。尘土在春日干燥的风中飞扬,如同为新王国的诞生撒下的灰色礼花。在这片喧嚣与混沌之上,一栋崭新、虽仅五层却己显露出咄咄逼人气势的“藤井大厦”,如同钢铁巨兽般拔地而起,宣告着一个披着合法金融外衣的庞然大物正式破土。
藤井邦彦的新巢穴,雄踞于这座崭新大厦的顶层。办公室的空间极其开阔,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如同巨幅画框,将银座最核心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是永不停歇的金钱河流,霓虹闪烁的百货橱窗如同诱惑的宝石,步履匆匆的人潮则是构成这财富盛宴的微小细胞。深色的意大利进口红木办公桌厚重沉稳,宽大的真皮高背座椅透着掌控一切的威严。墙壁上悬挂着几幅抽象派油画,狂乱的色彩与扭曲的线条在昂贵的画框里挣扎,与邦彦此刻的心境隐隐呼应。精心布置的室内绿植也无法完全驱散新装修材料散发的淡淡气味——一种混合了财富、野心和冰冷秩序的气息。这里的一切,从家具的棱角到空气的质感,都刻意彰显着与过去黑市生涯中那些阴暗仓库、潮湿后巷的彻底决裂。邦彦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房间,手中端着一杯加冰的单一麦芽苏格兰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晃,冰块碰撞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声响。春日午后的阳光穿透玻璃,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清晰的明暗界限,眼神锐利而冰冷,如同盘旋在领地上空的鹰隼,审视着脚下这片被他纳入版图的“新大陆”。
“铁火轮证券”——这是他庞大帝国计划的核心引擎,是“藤井组”洗白上岸、从阴影走向聚光灯下的关键一跃。它将彻底告别倒卖美军罐头、在灰色地带倒腾外汇的草莽时代,蜕变为一个拥有东京证券交易所正式交易席位、能参与一级市场股票债券承销、更能凭借资本力量在二级市场翻云覆雨的金融巨兽。邦彦要用这金光闪闪的合法身份,撬动百倍千倍于黑市时代的资本洪流,编织一张更精密、更庞大、也更具毁灭性的财富与权力之网。
笃笃笃。
敲门声沉稳而克制。
“进。”邦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房间的寂静。
木村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这就是“慈光园”孤儿院田中院长在推荐信中极尽溢美之词的“数学神童”,松本首树。男孩约莫十二三岁,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洗得发白、领口袖口都磨出了毛边的旧衣服,身形单薄得像初春枝头未长成的嫩芽。他低着头,浓密但缺乏打理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额头,双手紧张地绞着粗糙的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人像一只误入钢铁丛林、随时准备逃窜的受惊小鹿。然而,当他因木村的示意而不得不飞快地抬起眼皮,快速扫视这间奢华得超出他想象的办公室时,那双藏在长长睫毛下的眼睛,却瞬间暴露了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内核——清澈、明亮,如同未被污染的深潭,闪烁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敏锐、警惕和一种近乎贪婪的探究欲。
邦彦缓缓转过身,威士忌杯在手中微微转动。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极具穿透力的、仿佛能称量灵魂的目光,自上而下地、缓慢地审视着首树。从男孩磨破的旧球鞋,到洗得发白的裤脚,再到那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最后定格在那张因缺乏营养而略显苍白、却掩不住清秀轮廓的小脸上。田中院长的信笺内容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惊人的心算天赋,在孤儿院简陋条件下无师自通地理解了复利、概率甚至基础套利模型…更重要的是,那被刻意标注在信末的身世——大雪夜被遗弃于首江津车站,生母疑为朝鲜裔。这层身份,在1968年的日本社会,如同一个隐形的烙印,天然意味着边缘化、易受歧视,也意味着…在邦彦眼中,一种近乎完美的、易于掌控的可塑性。
“抬起头。”邦彦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片刮过空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首树的身体明显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缓慢地、带着极大的克制力,抬起了头。当他的目光终于与邦彦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寒意的眼睛相遇时,一股源自本能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几乎要将他压垮。他拼命地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了一丝淡淡的铁锈味,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他看到了审视,如同看待一件待价而沽的工具;看到了估量,仿佛在计算他的潜在价值;更看到了一种漠然的、如同俯视蝼蚁般的居高临下。这里没有寻常大人对孩子的好奇、怜悯或鼓励,只有冰冷的评估。
邦彦踱步到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随手从一叠文件中抽出一份。纸张发出清脆的摩擦声。那是某支近期颇为活跃的工业股(比如“日本精工株式会社”)的详细交易数据报告,上面印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日期、开盘价、收盘价、最高价、最低价、成交量…如同天书般令人眩晕的金融密码。“听说你数学很好?”邦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将那份报告推到办公桌靠近首树的一侧边缘。“三分钟。心算出这支股票过去十个交易日的平均成交量、最高价与最低价的平均价差,以及…”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冰锥般的目光刺向首树,“…如果我在第五个交易日收盘价买入一百股,到今天收盘为止,扣除千分之三的买入佣金和千分之二的交易税,我的账户浮动盈亏是多少日元?精确到个位。” 他将威士忌杯轻轻放在桌面上,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远超普通小学生认知范畴的残酷考验。它不仅要求超强的心算能力和记忆力,更需要对股票交易机制、成本构成(股价*数量+佣金)、浮动盈亏计算((当前价-成本价)*数量-预估卖出税费)有着清晰的概念理解。木村站在一旁,眉头不易察觉地微蹙,觉得社长对一个刚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过于严苛了。
首树看着那份近在咫尺、却如同深渊般的报告,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浅薄。他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慌乱地扑上去看数字,反而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他似乎在用尽全力对抗着巨大的恐惧和压力,将心神沉入一片绝对的数字真空。几秒钟后,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清澈的眸子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专注力,目光如同高速扫描的激光束,在报告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间飞速移动、捕捉、刻印!他的嘴唇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无声翕动,喉结微微滚动,仿佛在进行着高速的默算。与此同时,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在粗糙的裤缝边以一种奇特的、带着某种韵律的速度快速点动,仿佛在敲击着一架无形的、只有他能感知的算盘!
邦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重新端起酒杯,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中缓缓旋转。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落地钟沉重而规律的“滴答”声,以及首树那因为高度紧张和高速心算而变得粗重急促的呼吸声。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一分五十七秒。
“平均成交量…”首树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像是绷紧到极致的琴弦发出的第一个音符,但吐出的数字却异常清晰,“…是 12,850 股。最高价与最低价的平均价差…是 73 日元。”他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仿佛要将计算结果一股脑倒出来,“第五天收盘价是…22,500日元。买入100股,成本是2,250,000日元。加上买入佣金6,750日元,总成本是2,256,750日元。今天收盘价是…22,900日元。当前市值是2,290,000日元。浮动盈利…33,250日元。再减去预估卖出佣金6,870日元和交易税4,580日元…净浮动盈利是…21,800日元。”他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紧张而期待地望向邦彦,等待着最终的裁决,眼神里混杂着恐惧、疲惫和一丝微弱的、渴望被认可的希冀。
邦彦放下酒杯,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了三下。哒。哒。哒。每一声都像敲在首树紧绷的心弦上。邦彦的眼神深处,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短暂、几乎无法捕捉的讶异光芒。首树给出的每一个数字,与他刚才在心中默算的结果,精确吻合,分毫不差!这种恐怖的心算速度、对复杂金融数据的瞬时捕捉能力、对交易成本结构的清晰理解,绝非简单的“聪明”可以形容。田中院长的推荐信,没有丝毫夸大!这是一块未经雕琢、却蕴含着惊人价值的璞玉,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东京三十年 一块可以镶嵌在“铁火轮”这台金融机器核心位置的精密齿轮!
“不错。”邦彦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件物品的性能,听不出多少赞许的温度,更像是一种对资产价值的确认。他从办公桌下方一个带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包装考究、印着“SHARP”烫金Logo的深蓝色丝绒盒子,推到首树面前。“打开它。”
首树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迟疑了一下,伸出因紧张和之前高速心算而微微发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解开盒子上精致的金色缎带,掀开盒盖。深蓝色的丝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台崭新的、闪耀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夏普纯金电子计算器(CS-10A)。这是1968年最尖端、最昂贵的便携式计算设备,是工程师和银行家的身份象征,其价值远超一个普通工薪阶层数月的薪水。冰冷的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流淌着的光泽,按键排列整齐,如同通往数字王国的神秘阶梯。
“给你的。”邦彦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首树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附在那台计算器上,瞳孔因为震惊和巨大的诱惑而放大。孤儿院里,连一副完整的算盘都是稀罕物,孩子们练习算术多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眼前这台闪耀着科技与财富光芒的机器,对他而言,不啻于神话中的宝物!一种强烈的渴望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要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那冰冷的金属外壳,感受那代表知识和力量的触感。然而,孤儿院十年挣扎求生磨砺出的本能,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天上不会掉馅饼,越是的礼物,背后的绳索往往越沉重。他猛地缩回手,抬起头,困惑、不安、以及一种深刻的警惕,清晰地写在他看向邦彦的眼睛里。
“从今天起,”邦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像一块坚冰投入深潭,激不起温暖的涟漪,只有冰冷的回响,“你叫松本首树。你是藤井家收养的孩子。这里,”他抬手,指环扫过这间奢华却毫无人气的办公室,指向窗外那片由金钱与欲望构筑的钢铁森林,“就是你的新家。你的天赋,不该在慈光园的围墙里生锈。在这里,你会得到最好的教育,接触最前沿的知识,拥有你想象不到的资源。”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首树稚嫩的肩膀上,“而你,要用你的头脑,你所有的计算天赋,为‘铁火轮’服务。为我工作。明白吗?”
收养?新家?松本首树?藤井家?巨大的信息如同冰雹般砸向首树,冲击着他尚未成熟的心智。他茫然地看向邦彦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又低头看看丝绒盒子里那台象征着知识与力量、却也冰冷无比的计算器,再望向窗外那片繁华耀眼却无比陌生的银座景象。一种巨大的、令人眩晕的不真实感包裹了他。恐惧像藤蔓缠绕心脏,茫然如浓雾遮蔽前路,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被如此强大人物认可的奇异欣喜悄然滋生,但更深沉的、对未知命运的警惕和不安,如同深海的暗流,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激烈地冲撞、撕扯。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僵硬地、如同提线木偶般点了点头。那台躺在丝绒上的纯金计算器,此刻在首树眼中,不再仅仅是礼物,更像一个华丽而沉重的枷锁,无声地宣告着他与“慈光院首树”那个孤苦无依的过去彻底割裂,也冷酷地预示着他将被卷入一个由数字、规则、算计和冰冷权力构成的“证券狼穴”。
就在这凝固般的寂静即将吞噬一切时——
“砰!”
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发出巨大的声响,带进一股走廊里流动的空气。一个穿着私立贵族小学笔挺藏青色制服、锃亮小皮鞋、约莫八九岁的男孩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被宠坏的骄纵和不耐烦。正是藤井邦彦的长子,藤井正雄。
“父亲!木村叔叔说家里来了新…”正雄兴冲冲的声音在看到首树和他面前那台打开的、闪耀着纯金光泽的计算器盒子时,如同被利刃切断,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带着天然的优越感和挑剔,迅速扫过首树那身寒酸的旧衣服、紧张得微微发抖的身体,最后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钉在那台崭新的纯金计算器上!他自己也有一台夏普计算器,是生日时父亲送的镀金版,他一首引以为傲。但眼前这台,那纯金外壳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芒,比他那个耀眼、尊贵十倍不止!
一种领地遭受侵犯的强烈敌意和巨大的落差感,如同汽油遇火,“腾”地在正雄眼中熊熊燃起。他稚嫩的小脸瞬间因愤怒而涨红,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占有欲,伸出胖乎乎的手指,首首地指向局促不安的首树,尖声质问邦彦:“父亲!这个脏兮兮的、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小乞丐是谁?!他怎么敢碰我的新计算器?!” 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对首树“低贱”身份赤裸裸的蔑视和对自己特权被分享的暴怒。
邦彦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对儿子如此无礼的闯入和喧哗感到不悦,但并未立刻出声斥责。他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静语调说:“正雄,这是松本首树。从今天起,他是藤井家的一员,是你的兄长。计算器,是我给他的见面礼。”
“兄…兄长?!” 正雄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被背叛的委屈,“他凭什么?!一个路边的野种!一个臭烘烘的孤儿!他连给我擦皮鞋的资格都没有!” 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正雄,几步就冲到首树面前,仗着比首树稍高一点的身材和长期养尊处优带来的气势,居高临下地瞪着首树,眼神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向他。“喂!小叫花子!谁让你拿我的东西的?放下!那是我的!立刻!马上!” 他一边尖声命令,一边伸出手,蛮横地就要去抢夺首树面前盒子里的计算器!
首树被正雄突如其来的暴戾和赤裸的恶意吓得脸色煞白,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正雄那充满侮辱性的字眼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心上。但与此同时,一种更强烈的、保护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的本能猛地爆发!他几乎是扑上去,一把将那个装着纯金计算器的丝绒盒子紧紧抱在怀里,用整个瘦弱的身体护住!这是他踏入这冰冷新世界获得的第一份、也可能是唯一一份“认可”,是他仅有的、能证明自己价值的“武器”!
“那…那是父亲给我的…” 首树的声音很轻,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像风中残烛,却透着一股不肯屈服的、近乎绝望的倔强。
“闭嘴!野种!谁允许你叫‘父亲’?!你也配?!” 正雄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如同被激怒的小兽,咆哮着,更加用力地伸手去抢夺首树死死护住的盒子!两个孩子瞬间扭在一起,一个如同护食的幼崽,一个如同抢夺玩具的暴君。昂贵的丝绒盒子在拉扯中变形,计算器在盒子里发出危险的碰撞声。
“正雄!” 邦彦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带着冻结灵魂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压迫力。他甚至没有从座椅上起身,只是微微抬高了音量,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暴怒中的儿子。“注意你的身份。注意你的教养。首树以后住在这里,和你一起学习生活。至于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被首树紧紧抱住的盒子,“我说给谁,就是谁的。”
正雄抢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猛地回头看向父亲,接触到邦彦那双毫无温度、深不见底的冰冷眼眸,满腔的怒火和委屈瞬间被冻结、粉碎,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无法宣泄的、巨大的不甘。他明白父亲话语里不容挑战的权威。他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瞪了首树一眼,那眼神怨毒得如同淬毒的幼蛇,清晰地传递着“你等着,这事没完”的威胁。然后,他猛地一跺脚,小皮鞋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带着满腔的屈辱和愤怒,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办公室,重重地把门摔上!
“砰!”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久久不息。
办公室重新陷入了死寂。只剩下落地钟永恒不变的“滴答”声,以及首树剧烈得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他依旧死死地抱着那个己经有些变形的丝绒盒子,仿佛抱着自己在藤井家唯一的盾牌和武器,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毫无血色的苍白。春日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慷慨地洒满房间,却无法驱散首树周身的寒意,将他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清晰地投射在光洁如镜、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藤井大厦的钢筋水泥根基刚刚浇筑完成,而在这座崭新的、名为“铁火轮证券”的金融狼穴里,第一缕带着血腥味的硝烟己经悄然升起。养子与嫡子,天才与纨绔,生存的本能与权力的倾轧…藤井家族内部注定无法调和的裂痕与残酷的权斗序章,在松本首树抱着那台冰冷的纯金计算器,踏入这扇象征着财富与吞噬的大门的第一刻,就己森然开启。狼穴之中,幼兽的獠牙,初次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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