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佣刻板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打破了苏晚劫后余生的喘息和灵魂深处的惊涛骇浪。
白如月?
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少帅吩咐……可以去前厅见她?
苏晚背靠着冰冷的桌腿,瘫坐在柔软却令人窒息的地毯上,冷汗浸湿了丝质睡袍的背部,带来一阵黏腻的寒意。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刚刚平息下来的怀表,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刚才那几乎触及玄色蟒袍面容的幻象,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脑海里,带来一种灵魂被撕裂又强行缝合的剧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最深处的悲鸣。
这个突然出现的“白小姐”,是厉战霆安排的新把戏吗?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还是……如同济仁医院一样,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羞辱陷阱?
灵魂深处那丝业力碎片不安地躁动着,传递出一种冰冷的警惕和……排斥感。仿佛对这个名字本身,就有着某种本能的抗拒。
苏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和身体的虚脱感。恐惧和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无法逃离这座金丝牢笼,至少……她需要知道敌人是谁,想做什么。
她挣扎着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走到床尾,拿起那叠清洗干净的月白色套裙。衣服被熨烫得极其平整,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仿佛济仁医院那染血的噩梦从未发生过。这细致的“照顾”,反而让她感到一种更深的讽刺和寒意。
换好衣服,冰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对着房间里巨大的落地穿衣镜整理了一下仪容。镜中的女子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惊惶和疲惫,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生出的、冰冷的倔强。
她将怀表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好,感受着那冰凉的金属触感,仿佛汲取着最后一丝力量。然后,她拉开那扇虚掩的厚重房门。
门外是一条同样奢华却冰冷的长廊。深色的胡桃木地板光可鉴人,墙壁上挂着价值不菲的西洋油画。那个刻板的女佣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侍立在门外不远处,看到苏晚出来,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苏小姐请随我来。”
女佣的脚步轻得像猫,带着苏晚穿过长长的、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回廊。两侧的房间门紧闭着,寂静无声,仿佛整座“松涛苑”除了她们两人,再无活物。只有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最终,她们在一扇雕刻着繁复藤蔓花纹的双开橡木大门前停下。女佣无声地推开其中一扇门。
一股浓郁的、甜腻得有些发齁的香水味,混合着高档烟草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与“松涛苑”其他地方那种冰冷、空旷、带着松木清冽感的氛围截然不同,门内的空间被一种极致的奢华和……靡丽的气息所充斥。
这里是前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地上铺着厚实的猩红色波斯地毯,踩上去柔软无声。昂贵的丝绒沙发随意地摆放着,上面搭着华丽的皮毛毯子。一架黑色的施坦威三角钢琴占据了一角,琴盖敞开着,仿佛刚刚有人弹奏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玫瑰香水和雪茄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感官冲击。
而这一切奢靡的中心,慵懒地斜倚在一张铺着白色貂皮的贵妃榻上的,是一个女人。
一个……美得惊心动魄、也艳得极具侵略性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大胆的猩红色丝绒旗袍,开叉高到大腿根部,勾勒出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在外的肌肤白皙细腻,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乌黑的长发烫成大波浪卷,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衬得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越发精致。柳叶眉,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顾盼间风情万种,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红唇如同最娇艳的玫瑰花瓣,此刻正慵懒地衔着一支细长的象牙烟嘴,袅袅青烟从艳红的唇间逸出,模糊了她眼底的神色。
正是白如月。
看到苏晚在女佣的引领下走进来,白如月那双妩媚的丹凤眼微微一转,目光如同带着钩子般,从苏晚的头顶细细扫到脚底。那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挑剔,以及一丝……居高临下的轻蔑。
“哟,这位就是苏妹妹吧?” 白如月的声音娇柔婉转,如同黄莺出谷,却又带着一种刻意拿捏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刻。她并未起身,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倚靠的姿势,猩红的旗袍开叉处,露出一截裹着玻璃丝袜的、线条完美的大腿。
她轻轻吐出一个烟圈,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难怪……能让我们少帅亲自带回来‘静养’。” 她把“静养”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苏晚站在猩红的地毯上,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华丽舞台的局外人。白如月那极具侵略性的美貌和毫不掩饰的敌意,像一层无形的压力,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强自镇定,微微颔首:“白小姐。”
“啧,别那么生分嘛。” 白如月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猩红的指甲在白色貂皮上格外刺眼,“来,坐姐姐这儿。这松涛苑啊,平日里冷清得很,难得来个能说话的。” 她语气亲昵,眼神却依旧冰冷。
苏晚没有动。她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白如月:“白小姐找我有事?”
白如月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被更浓的笑意掩盖:“瞧妹妹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听说妹妹是留洋回来的高材生,还在济仁医院……嗯,历练了一番?”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晚身上那件月白色的套裙,仿佛在确认上面是否还残留着血污。“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呢,姐姐我可没那个胆子去那种地方。”
赤裸裸的嘲讽和幸灾乐祸!
苏晚的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灵魂深处那丝业力碎片因为对方的恶意而微微躁动。
“我只是做了医生该做的事。” 苏晚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白小姐若是无事,我想回去休息了。”
“急什么?” 白如月娇笑一声,终于从贵妃榻上款款起身。她身材高挑,踩着猩红色的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到苏晚面前。浓郁的玫瑰香水味几乎将苏晚包裹。她微微俯身,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凑近苏晚,丹凤眼里闪烁着一种毒蛇般的光芒,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恶意的亲昵:
“妹妹啊,姐姐是过来人,好心提醒你一句。少帅……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他把你带回来,可不一定是看上你了。” 她红唇勾起,笑容妖冶而冰冷,“他呀,最讨厌的就是……麻烦。尤其是像妹妹这样,带着一身‘麻烦’气息,还总想着往外跑的。”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有意无意地扫过苏晚贴身放置怀表的位置!仿佛能穿透衣料,看到那枚古怪的物件!
“济仁医院的血……还没洗干净吧?” 白如月的声音如同毒蛇的嘶嘶声,带着蛊惑人心的寒意,“在这里,安分守己,或许还能多活几天。别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也别……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她首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慵懒妩媚的姿态,轻轻拍了拍苏晚的肩膀,猩红的指甲几乎要刮到苏晚的脸颊。
“好了,姐姐言尽于此。妹妹好自为之。” 她说完,不再看苏晚一眼,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如同骄傲的孔雀般,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朝着门口走去。浓郁的香水味随着她的离开而渐渐散去,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余韵。
刻板的女佣如同影子般出现,无声地为白如月拉开大门。
白如月在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对着空气,用一种仿佛自言自语、却又清晰传入苏晚耳中的语调,慵懒地说道:“对了,张妈,少帅晚上回来,记得把我新得的那瓶‘夜莺啼血’送到我房里去。少帅……最喜欢那个味道了。”
说完,她摇曳着猩红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回廊阴影中。
厚重的大门被女佣无声地关上。
前厅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站在奢靡与冰冷的漩涡中心,如同被遗弃的孤岛。
空气中残留的甜腻香水味和雪茄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白如月那充满恶意的话语,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麻烦的气息”……
“不该动的心思”……
“不该碰的东西”……
她的目光,似乎刻意停留在了怀表的位置!
还有最后那句……“夜莺啼血”?厉战霆“最喜欢那个味道”?
一股寒意从苏晚脚底首窜头顶!这个白如月,绝不仅仅是来示威那么简单!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带着淬毒的试探和警告!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关于厉战霆?关于……自己?
灵魂深处那丝业力碎片剧烈地躁动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窥视、被觊觎的强烈愤怒和警惕!怀表在贴身的口袋里,似乎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带着警示意味的温热!
苏晚缓缓抬起手,隔着衣料,紧紧按住了那枚怀表。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却奇异地让她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环视着这间极尽奢靡却冰冷空洞的前厅,猩红的地毯,华丽的水晶灯,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处境。
松涛苑……金丝牢笼。
白如月……淬毒的香花。
厉战霆……掌控一切的猎人。
而她,只是被困在网中央、被虎视眈眈的猎物。
苏晚的眼底,那丝被逼出来的倔强和冰冷,渐渐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更深的、如同冰封湖面般的冷静。
她不能坐以待毙。
无论是为了离开这座牢笼,还是为了解开那缠绕灵魂的业力之谜,亦或是……弄明白厉战霆和白如月之间那诡异的关系和警告……
她都需要……力量!需要……看清这盘棋!
她低头,看着自己按在胸口、紧贴着怀表的手。那枚古怪的怀表,是她唯一的、似乎与这诡异宿命有所关联的依仗!
白如月离开的方向,那浓郁香水味的尽头,是未知的威胁。
而怀表微弱的温热,似乎在指引着……另一个方向?
苏晚深吸一口气,不再看那扇紧闭的大门。她转过身,目光投向回廊深处那一片未知的、被奢华包裹的冰冷阴影。
她需要回去。
回到那个暂时属于她的“囚室”。
去弄清楚……这枚怀表,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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