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班临时医疗点设在隔离区东侧一栋半塌的学校体育馆内。破损的窗户用塑料布勉强封住,地上铺满了简陋的地铺,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味和伤病员痛苦的呻吟混合的刺鼻气息。穿着白色制服、臂绣鸽徽的医护人员如同忙碌的工蚁,在绝望的泥沼中艰难地播撒着微弱的希望。
玲子医生正跪在一个不断咳血的小男孩身边,徒劳地按压着他瘦弱的胸膛,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充满了疲惫和无力。药品,尤其是抗生素和特效抑制剂,早己消耗殆尽。
“玲子医生!玲子医生!”一个助手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激动,“药!有药了!”
玲子猛地抬头。只见助手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肃清组黑色制服、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的人——是田中健吾!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不起眼的、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包。
“田……田中君?”玲子医生认出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警惕。
田中健吾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确认没有其他肃清组的人,才迅速将油布包塞到玲子医生手里,声音压得极低:“快收好!这是我从……从‘鬣狗’那边一个黑市贩子手里‘弄’来的,只有这些了……小心木村队长!”他说完,不敢停留,转身匆匆消失在体育馆门口,背影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玲子医生迅速打开油布包,里面是几支珍贵的广谱抗生素和两盒淡蓝色的抑制剂!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眼中瞬间涌上水光,但立刻被她用力眨去。她深吸一口气,将药品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最珍贵的希望,转身冲向那个咳血的小男孩:“快!准备注射!”
悠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刚帮石井医生领到一点绷带,准备离开。田中健吾冒险送药的行为,让他心中那丝关于肃清组内部裂痕的猜测得到了印证。这个冰川的旧部,心中还燃烧着未曾熄灭的良知之火。
“石井医生,您先回去照顾奶奶。”悠将绷带交给照顾奶奶。”悠将绷带交给石井,“我再去打听点消息。”
石井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小心点,小悠。”
离开体育馆,悠没有首接回互助会。他循着【共鸣感知】中田中健吾残留的那丝紧张和决绝的情绪波动,在迷宫般的棚户区中穿行。田中离开的方向,并非肃清组总部,而是朝着隔离区更深处、靠近巨大垃圾处理场的方向。
越往深处走,环境越发恶劣。污水横流,垃圾堆积如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巡逻的士兵身影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游荡的、眼神麻木或凶狠的身影。这里是隔离区的“三不管”地带,鬣狗帮活动最猖獗的区域。
在一处由废弃集装箱和建筑垃圾堆砌而成的、如同巨大蚁穴般的“建筑”前,悠停下了脚步。这里就是田中健吾情绪波动消失的地方。集装箱入口处没有任何标识,但门口两个叼着烟、眼神凶狠的混混,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混合了劣质烟草、化学药剂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味的污浊气息,都昭示着这里的不寻常。
“喂!小子!看什么看?滚远点!”一个混混恶狠狠地瞪着悠。
悠没有理会,他的【共鸣感知】如同无形的探针,谨慎地探入那黑暗的集装箱入口。瞬间,一股极其复杂混乱的情绪洪流冲击而来!
贪婪、残忍、麻木、痛苦、绝望……还有一丝……扭曲的、带着狂热的求知欲?
他“看”到了里面昏暗的灯光下,拥挤着形形色色的人:面黄肌瘦等待交易的贫民,眼神闪烁、兜售着各种可疑物品(劣质食物、过期药品、甚至是一些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小玩意”)的黑市贩子,以及几个穿着白大褂、但白大褂上沾满不明污渍、眼神狂热而疲惫的男人,正在简陋的“摊位”后,用粗糙的仪器给一些觉醒者做着所谓的“能力检测”或“治疗”。
这里就是鬣狗帮控制的黑市据点之一,也是隔离区底层最黑暗的角落。
悠的目光锁定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摊位”。摊主是一个头发油腻、戴着厚厚镜片、穿着脏兮兮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他面前摆着一些瓶瓶罐罐和简陋的仪器。吸引悠注意的,是摊主身后一块用破布盖着的、半人高的东西——那东西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但悠却异常熟悉的冰冷能量波动!与天使身上的气息同源,却更加……死寂和破碎?
天使的残骸?!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个摊位前——是田中健吾!他似乎正在和那个摊主低声交谈着什么,神情紧张,手里还捏着几张皱巴巴的、作为隔离区硬通货的配给券。
悠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靠近,利用人群的掩护,将【共鸣感知】聚焦过去。
“……博士,上次的抑制剂……效果太差了!还有没有更强的?” 田中的声音带着焦虑。 “更强的?”被称作博士的摊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闪过一丝狡黠和狂热,“有是有……‘天使之尘’,刚提纯的新货,效果立竿见影!不过嘛……价格嘛……” 他搓了搓手指。 “钱不是问题!快给我!” 田中急切地递上配给券。 “嘿嘿,爽快!”博士接过配给券,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装着少许银灰色粉末的玻璃瓶,神秘兮兮地塞给田中,“记住,一次只能用一点点!这玩意儿……劲儿大!”
天使之尘?悠心中警铃大作!用天使残骸提纯的药物?这简首是饮鸩止渴!
田中健吾拿到药瓶,如获至宝,匆匆离开。博士则得意地数着配给券,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悠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块盖着破布的天使残骸上。泽木哲也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人类自身的恐惧和欲望……是这场进化灾难最大的催化剂……”这个疯狂的“博士”,就是催化剂之一!
他必须弄清楚这残骸的来源!或许,这与他父亲追寻的“沉眠之井”有关!
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厌恶和警惕,走到博士的摊位前。
“要点什么?小伙子?”博士抬起头,油腻的脸上堆起职业化的假笑,镜片后的眼睛却像扫描仪一样打量着悠,“能力检测?基因优化?还是……需要点‘特别’的助力?”他的目光在悠手腕上那个普通的D级手环上扫过。
“听说你这里……有‘特别’的收藏品?”悠故意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好奇和渴望,目光瞟向博士身后盖着破布的东西,“我对……那些‘天外来客’的东西,很感兴趣。”
博士脸上的假笑微微一僵,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警惕:“哦?小伙子,好奇心太重,在这地方……可是会要命的。”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你……知道那是什么?”
“一点点。”悠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我父亲……以前研究过一些……古代遗迹和异常能量。他提过一个能量。他提过一个地方……‘沉眠之井’?说那里可能有些……有趣的东西。”他抛出了诱饵。
“沉眠之井?!”博士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震惊、贪婪和极度狂热的扭曲表情!他猛地抓住悠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父亲……是谁?夏目信吾?!他还活着?他在哪?!”
父亲的名字!悠的心脏狂跳!这个疯狂的博士,果然知道父亲!而且知道沉眠之井!
“他……失踪了。”悠强忍着激动和手腕的疼痛,“在调查‘沉眠之井’的时候。你知道那地方在哪?里面有什么?”
“失踪了?可惜……太可惜了……”博士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被更强烈的狂热取代。他松开悠的手腕,神经质地搓着手,凑近悠,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悠脸上:“沉眠之井……嘿嘿……那是神的垃圾场!也是……进化的宝藏库!你父亲……他找到了钥匙!但他太保守!太懦弱!他不敢打开那扇门!不敢拥抱真正的进化!”
博士的眼神变得疯狂,他猛地掀开身后那块破布!
破布下,是一块半人多高的、不规则的灰白色物质。它像某种生物的甲壳碎片,又像冷却的熔岩,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和奇异的、如同电路板般的能量纹路。一股冰冷、死寂、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扑面而来!正是天使的残骸!而且,在残骸的断口处,悠清晰地看到了一些人工切割和焊接的痕迹!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粗糙的提取工具!
“看!这就是‘神’的碎片!”博士抚摸着冰冷的残骸,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眼神迷醉,“蕴含着无穷的力量!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使,不过是这力量的拙劣造物!只要掌握方法,我们就能从这些‘垃圾’中,提炼出打开进化之门的钥匙!‘天使之尘’只是开始!是催化剂!它能强行激活、甚至……定向诱导光之力的进化!想想看!摆脱那该死的评级!获得更强大、更完美的力量!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博士猛地转向悠,眼中闪烁着蛊惑的光芒:“小子!你父亲不敢走的路,你敢不敢走?跟我合作!我知道沉眠之井合作!我知道沉眠之井的大致位置!那里有更多的‘神之碎片’!甚至……可能有完整的‘神之遗骸’!有了它,我们就能……”
就在这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地从黑市入口处传来!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声和惊恐的尖叫!
“肃清组!是肃清组!快跑啊!” “木村队长!是木村带人来了!” “鬣狗老大!我们被抄了!”
整个黑市瞬间炸开了锅!人群如同受惊的蟑螂,疯狂地向各个出口逃窜!哭喊声、咒骂声、物品碰撞倒塌声响成一片!
“该死!怎么这时候来!”博士脸色剧变,手忙脚乱地想用破布盖住天使残骸。
集装箱入口处,浓烟滚滚!穿着黑色肃清组制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入!为首的木村队长眼神冰冷,手中的自动步枪喷吐着火舌,毫不留情地扫射着那些来不及逃跑的黑市贩子和试图反抗的鬣狗帮成员!惨叫声不绝于耳!
“目标:回收所有违禁品!清除所有抵抗者!尤其是……那个叫‘博士’的疯子!”木村冷酷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起。
子弹如同雨点般射来!博士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残骸了,连滚爬爬地就想往集装箱深处逃!
“博士!沉眠之井在哪?!”悠一把抓住他,急声问道。这是找到父亲线索的唯一机会!
“西……西区!旧净水厂地下!有标记……螺旋……钥匙……”博士语无伦次地尖叫着,拼命挣脱悠的手,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
螺旋钥匙?悠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那枚古钱币复制品。
就在这时,木村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站在天使残骸旁的悠!
“发现可疑目标!疑似与违禁品接触!抓住他!”木村冷酷地一指悠的方向!
数名肃清组士兵立刻调转枪口,朝着悠冲了过来!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混乱的黑市瞬间变成了死亡的牢笼!悠看着那冰冷的枪口和木村毫无感情的眼神,心沉到了谷底。他暴露了!为了父亲那虚无缥缈的线索,他把自己送入了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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