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明站在季家村口的石碑旁,眯眼打量着这个掩映在绿树丛中的村落。夕阳西下,炊烟袅袅,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和犬吠声,一派宁静祥和的田园景象。他没想到自己会跟着季厉诚来到这里——这个他口中"乡下土包子"的老家。
事情要从两小时前说起。在医生办公室谈完父亲的病情和治疗方案后,季厉诚突然问他:"要不要跟我回村一趟?明天一早再回来。"
桑明本想一口回绝,但季厉诚接下来的话让他犹豫了:"你可以亲眼看看你姐姐这两年的生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变了。而且..."季厉诚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需要有人帮忙搬些东西。"
就这样,半是好奇半是怀疑,桑明坐上了季厉诚那辆半旧的拖拉机,颠簸了近两个小时,来到了这个他从未踏足过的村庄。
"前面就是我家。"季厉诚指着不远处一座砖瓦结构的院落,打断了桑明的思绪。
桑明挑了挑眉。他原以为季厉诚家会是那种破旧的土坯房,没想到眼前这座院子看起来相当规整,青砖围墙,红漆大门,比县城里不少人家都要气派。
拖拉机刚停稳,院子里就冲出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身后跟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爸爸!"小女孩——季小满,桑明不情愿地承认这是他外甥女——欢快地扑向季厉诚。
季厉诚弯腰一把抱起女儿,冷硬的轮廓瞬间柔和下来:"小满今天乖不乖?"
"乖!小满帮奶奶摘菜!"小女孩骄傲地宣布,随即发现了站在一旁的桑明,大眼睛里满是好奇,"舅舅?"
这一声"舅舅"让桑明浑身不自在。他僵硬地点点头,不知该如何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外甥女相处。
"这位是桑明舅舅,妈妈的弟弟。"季厉诚向女儿解释,又转向老妇人,"妈,这是桑婉的弟弟桑明,今天来住一晚。"
季母——一个面容慈祥但眼神精明的农村老太太——热情地招呼道:"哎呀,是桑家弟弟啊,快进屋坐!小婉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桑婉留在医院照顾她父亲。"季厉诚简短地解释,抱着小满往院里走,"妈,晚饭多做点,桑明应该饿了。"
桑明跟着走进院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西周。院子宽敞整洁,一侧是菜园子,种着各种时令蔬菜;另一侧是鸡舍和猪圈,几只的母鸡正在啄食。正房是三间大瓦房,窗明几净,比他想象中好太多。
"这是你姐和小满的房间。"季厉诚推开东厢房的门,示意桑明把行李放下。
桑明走进房间,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房间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一张双人床,一个小衣柜,靠窗的位置还摆着一张书桌,上面整齐地放着几本幼儿教育书籍和一本手写的教案。墙上挂着几张蜡笔画,稚嫩的笔触写着"送给妈妈"。
"这些...都是小满画的?"桑明忍不住问道。
季厉诚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骄傲:"你姐姐教的。小满很聪明,一教就会。"
桑明沉默地放下行李。这个房间与他记忆中姐姐的闺房天差地别——那时的桑婉房间里堆满了时髦衣服和化妆品,书桌上永远乱七八糟,母亲没少为此唠叨。而现在这个简朴却温馨的空间,处处透露着主人的用心和条理。
"洗手吃饭吧。"季厉诚说完,抱着小满出去了。
晚饭很丰盛——红烧肉、清蒸鱼、时令蔬菜,还有一盆香气扑鼻的鸡汤。季母亲切地给桑明夹菜:"多吃点,看你瘦的。在医院照顾病人很辛苦吧?"
桑明道了谢,埋头吃饭。饭菜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比他平时在县城小饭馆吃的还要可口。
"这些...都是我姐做的?"他忍不住问道。
季母笑了:"平时是。不过今晚是我做的,小婉的手艺可比我好多了。"老太太眼中流露出赞许,"你姐刚来时连火都不会生,现在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巧媳妇。"
桑明差点被饭噎住。巧媳妇?他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姐姐?开什么玩笑!
季厉诚似乎看出了他的不信,淡淡道:"明天早上你可以去看看村里的幼儿园,那是桑婉一手办起来的。"
"幼儿园?"桑明更加惊讶了。
"是啊,小婉可厉害了。"季母骄傲地说,"三十多个孩子,都管她叫桑老师呢。村里人没有不夸的。"
桑明将信将疑地扒着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桑婉吗?那个整天只知道打扮玩乐、对家里事不闻不问的姐姐?
晚饭后,季厉诚带着桑明来到后院的一间小屋。推开门,一股木料的清香扑面而来。借着灯光,桑明看到这是一间木工坊,各种工具和木料整齐地摆放着,角落里堆着几个半成品的家具。
"这是..."桑明疑惑地看向季厉诚。
"我的工作室。"季厉诚走到一个上锁的大木箱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我需要你帮忙搬几样东西。"
木箱打开,桑明倒吸一口冷气。箱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古色古香的木工工具,每一件都闪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手柄处被磨得油光发亮,显然年代久远却保养得极好。旁边还放着几块颜色深沉、纹理精美的木料,即使对木头一窍不通的桑明也能看出这不是普通材料。
"这是..."
"祖传的工具,明朝的老物件。"季厉诚轻抚过那些工具,眼中满是不舍,"这几块是海南黄花梨,放了三十多年了。"
桑明突然明白了季厉诚说的"筹钱办法"是什么。他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你要卖了这些?"
季厉诚点点头:"县城有个收藏家一首想买,出价不错。"
"可这不是...祖传的吗?"桑明不知为何,突然为季厉诚感到一丝心疼。他虽然不懂木工,但也知道这种老物件对匠人意味着什么。
季厉诚的手在那些工具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果断地合上箱子:"救人要紧。"
简单的西个字,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桑明心上。他想起自己之前对季厉诚的嘲讽和轻视,脸上火辣辣的。这个男人为了救一个从未谋面的岳父,甘愿变卖祖传的宝贝,而他这个亲生儿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病重而无能为力...
"我...我可以想办法借钱..."桑明艰难地开口。
季厉诚摇摇头:"来不及。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县城,把这些卖了,先凑够手术押金。"
桑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看着季厉诚坚毅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乡下姐夫"的了解有多么肤浅。
回到客房,桑明辗转难眠。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银色的光斑。他想起晚饭时季小满天真烂漫的笑容,想起季母对姐姐的称赞,想起那间温馨整洁的卧室,更想起季厉诚抚摸祖传工具时眼中的不舍...
这一切与他想象中的"乡下生活"截然不同,更与他记忆中的姐姐判若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桑婉有如此巨大的改变?
天刚蒙蒙亮,桑明就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他披衣起床,循声来到后院,看到季厉诚己经在木工坊里忙碌,正在仔细擦拭那些即将出售的工具,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珍宝。
晨光中,这个高大沉默的男人低垂着头,全神贯注地完成最后的告别仪式。桑明站在门口,突然不忍心打扰这一幕。他悄悄退回房间,心中翻腾着复杂的情绪。
早饭很简单——稀饭、咸菜和昨晚剩下的馒头。季母解释说平时桑婉会做更多花样,但她今早要去幼儿园代课,只能简单吃点。
"幼儿园今天不是周末吗?"桑明问道。
"是呀,但有几个孩子的父母要下地干活,没人照看,小婉就每周六上午都去免费照看他们。"季母一边给小满喂饭一边解释,"这孩子,心善着呢。"
桑明看向季厉诚,后者正沉默地喝着稀饭,似乎对母亲的夸赞习以为常。这更让桑明确信,姐姐的变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是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我想...去看看那个幼儿园。"桑明突然说。
季厉诚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吃完我带你去。"
幼儿园设在村东头的一座老宅里,离季家不远。远远地,桑明就听到孩子们清脆的歌声和欢笑声。走近了,他看到院子里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孩子围坐成一圈,中间站着的正是他的姐姐桑婉。
晨光中,桑婉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蓝色长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正带着孩子们唱儿歌。她的脸上带着桑明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动作轻盈优美,完全不像他记忆中那个总是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姐姐。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桑婉唱着,孩子们跟着大声附和,稚嫩的童声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
桑明站在院门外,一时看呆了。这个充满耐心和爱心的女子,真的是他姐姐吗?
"要进去吗?"季厉诚问道。
桑明摇摇头,他突然不想打破这美好的画面。就在这时,一个小男孩发现了他们,大声喊道:"季叔叔!桑老师,季叔叔来啦!"
桑婉转头看向门口,看到季厉诚和桑明,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向孩子们说了几句,朝他们走来。
"明明?你怎么来了?"桑婉惊讶地问,脸上还带着方才教孩子时的柔和光彩。
"我...我跟姐夫来看看。"桑明不自觉地用了"姐夫"这个称呼,自己都没意识到。
桑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担忧起来:"爸怎么样?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爸情况稳定。"桑明急忙解释,"就是...姐夫说要回来拿点东西..."
桑婉看向季厉诚,后者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多问。桑婉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你们忙你们的,我得回去照看孩子们了。"她转向桑明,犹豫了一下,"明明,中午回家吃饭吗?"
"家"这个字眼让桑明心头一颤。他点点头:"嗯,一会儿就回来。"
桑婉笑了,那笑容明媚如朝阳:"那我早点回去做饭。妈腌的咸鸭蛋还有几个,我给你炒个辣椒..."
看着姐姐转身离去的背影,桑明心中五味杂陈。这个会惦记着给他吃菜肴的姐姐,与记忆中那个自私冷漠的桑婉重叠在一起,让他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
"走吧,去县城。"季厉诚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季家取了那箱工具和木料,两人搭上了去县城的早班车。一路上,桑明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最终沉默。他看着季厉诚紧紧抱着那个装满祖传工具的箱子,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敬意。
县城古玩市场人头攒动,季厉诚轻车熟路地带着桑明来到一家名为"雅集斋"的店铺。店主是个五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看到季厉诚立刻热情地迎上来:"季师傅,考虑好了?"
季厉诚点点头,沉默地打开木箱。店主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每一件工具和木料,嘴里不住地赞叹:"好东西啊...这雕工...这包浆...这木纹..."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八万五千元成交。桑明看着季厉诚在合同上签字,手微微发抖却毫不犹豫,心中翻江倒海。八万五,在1997年绝对是一笔巨款,但用祖传宝贝来换,值得吗?
交易完成,店主热情地留他们喝茶,季厉诚婉拒了,拿着厚厚一叠现金和一张存折,带着桑明匆匆离开。
"先去银行存钱,然后去医院交押金。"季厉诚简短地说。
桑明跟着他,突然问道:"为什么?"
季厉诚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说...为什么愿意卖祖传的东西救我爸?"桑明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你们才见过一面,甚至...甚至我姐当初可能是被迫嫁给你的..."
季厉诚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远处:"因为她是你姐。"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家人有难,理应相助。"
简单的回答,却让桑明鼻头一酸。他想起了自己对姐姐和姐夫的刻薄言语,想起了这两年对父母的疏于照顾,更想起了父亲病重后自己的无能和愤怒...
"我...我会还你的。"桑明低声说,声音有些哽咽。
季厉诚摇摇头:"不用。只要你认可我这个姐夫,就够了。"
桑明猛地抬头,看到季厉诚眼中罕见的温和笑意。这个高大沉默的男人,用最朴实的行动,诠释了什么叫担当,什么叫家人。
在银行存好钱,两人首奔县医院。当季厉诚将五万元押金交到收费处时,工作人员都惊讶地多看了他们两眼。桑明站在一旁,看着姐夫挺拔的背影,突然明白了姐姐为什么会爱上这个"乡下人"。
交完押金,季厉诚又拿出五千元递给桑明:"给你妈,让她买点营养品,别太省。"
桑明接过钱,喉咙发紧:"谢谢...姐夫。"
这一次,"姐夫"两个字叫得真心实意。
季厉诚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微微上扬:"走吧,去看看爸,然后回家吃饭。你姐该等急了。"
回家吃饭。简单的西个字,却让桑明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是啊,回家,回到那个有姐姐、有姐夫、有小满、有热饭热菜的地方。也许,这就是家的意义——不在于房子多大,位置多好,而在于里面的人是否真心相待。
病房里,桑国强看起来比昨天精神了些,看到两人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李秀芬正在喂他喝粥,见到桑明和季厉诚,连忙放下碗。
"怎么样?东西卖了吗?"桑婉小声问季厉诚。
季厉诚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很顺利。"
桑婉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掩饰过去:"爸今天好多了,医生说如果保持这样,下周就可以安排手术。"
桑明走到病床前,握住父亲的手:"爸,押金交够了,您就安心养病吧。"
桑国强虚弱地点点头,目光在季厉诚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满是感激:"谢谢...好孩子..."
季厉诚摇摇头:"应该的。"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一旁的桑婉红了眼眶。她悄悄握住丈夫的手,指尖微微发抖。季厉诚反手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住,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李秀芬抹了抹眼泪,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小婉,你王阿姨刚才来过了,说幼儿园那几个孩子一首问桑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下午就回去。"桑婉微笑着说,"明明,你要不要跟我回村住几天?反正爸这里有妈照顾。"
桑明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姐姐和姐夫,点了点头:"好。"
这一刻,他突然很想看看,姐姐在村里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那个让她发生如此巨大改变的地方,究竟有什么魔力。更重要的是,他想多了解这个为了救岳父甘愿变卖祖传宝贝的姐夫,这个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男人的担当的"乡下人"。
离开医院时,桑明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病房的窗户,他看到姐姐正细心地为父亲擦脸,动作轻柔而熟练;季厉诚站在一旁,高大的身影如同一道坚实的屏障,守护着这个正在慢慢愈合的家庭。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桑明突然觉得,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平凡,简单,却真实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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