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觉得，世界上最无聊、最尴尬、最浪费生命的事情，就是参加同学聚会。
尤其是这种打着“校友联谊”旗号，实则充满了攀比、炫耀、和试探的所谓“精英聚会”。
当他收到那份烫金的、散发着铜臭味的邀请函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啥玩意儿？擦屁股都嫌硬！
第二反应是：能不去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组织者是市委宣传部的一个什么处长，听说能量不小，邀请函首接发到了府办，王处长还特意笑眯眯地提醒他：“林默啊，年轻人要多出去见见世面，拓展拓展人脉嘛！这可是个好机会！”
拓展人脉？
林默心里冷笑：老子的人脉在华尔街！在硅谷！在开曼群岛！需要跟这帮最多混个处级就顶天的“精英”拓展？
但他脸上只能挤出感恩戴德的笑容：“谢谢处长提点！我一定去学习学习！”
于是，周五晚上，他只好脱下那身都快洗出毛边的旧西装，换上了苏晚晴给他买的、唯一一套能见人的、打折款的商务休闲装，开着破桑塔纳，不情不愿地奔赴那个位于市中心某五星级酒店的“精英盛宴”。
一进宴会厅，他就被那金碧辉煌的灯光和喧闹的人声晃得眼晕。
空气中弥漫着香水、红酒和虚伪寒暄混合的古怪味道。
男人们个个西装革履，梳着油头，端着酒杯，高谈阔论，不是在谈几个亿的项目，就是在说跟哪个领导很熟。
女人们珠光宝气，争奇斗艳，话题围绕着孩子、老公、化妆品和海外旅游。
林默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孔雀窝的土鸡，浑身不自在。
他赶紧找了个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试图把自己隐藏在一盆巨大的绿植后面。
目标是：苟到聚餐开始，埋头干饭，然后找个借口开溜！
完美！
可惜，天不遂咸鱼愿。
他刚坐下没两分钟，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了。
“哟！这不是林默吗？”
林默抬头一看，心里暗骂一声：艹！是孙鹏！
他大学时的同学，一个家里有点小钱，自己开了个什么破贸易公司，整天鼻孔朝天，以为自己是江市李嘉诚的家伙。前世就没少在林默面前嘚瑟。
孙鹏穿着一身明显价格不菲的定制西装，手腕上晃着一块明晃晃的金表，搂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伴，用打量出土文物的眼神看着林默：“哎呀！真是你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听说你…进市府办了？可以啊！端上铁饭碗了！”
语气里的优越感都快溢出来了。
林默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不得不挤出假笑：“是啊，混口饭吃，比不上孙总您做大生意的。”
“哎！哪里哪里！小打小闹，小打小闹！”孙鹏嘴上谦虚，下巴却扬得更高了，“一年也就千把万的利润，刚够糊口！比不了你们体制内的，稳定！旱涝保收！”
他旁边的女伴也配合地发出轻蔑的笑声。
林默：“……” 妈的，老子一天赚的零头都能砸死你信不信？
他懒得跟这货较劲，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孙总生意兴隆，恭喜恭喜。”
孙鹏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开始高谈阔论：“林默啊，不是我说你！待在体制内有什么前途？一个月几千块死工资，够干嘛的？买得起房吗？开得起好车吗？你看我，去年换了辆大奔！房子也换江景大平层了！”
他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的“成功史”，仿佛林默是他失散多年需要他拯救的穷亲戚。
林默全程“嗯嗯啊啊”，心里却在默默计算：这货吹嘘的这堆东西，加起来大概值…嗯…我昨天美股账户半小时的波动？
无聊。
孙鹏见林默“无动于衷”，以为他被打击到了，更加来劲，开始试图“提携”他：“老同学，说真的！要不你辞职跟我干算了！给我当个办公室主任！帮我处理处理政府关系！一年我给你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万？”林默配合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两万！月薪！”孙鹏得意地纠正，“怎么样？比你那点死工资强多了吧？”
林默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月薪两万？ 老子给家里保姆开的工资都不止这个数好吗？ 还是米金！
他强忍着笑意，摇摇头：“谢谢孙总好意了，我能力有限，还是在体制内混着吧，安稳。”
孙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啊！就是太保守！没魄力！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这时，宴会厅门口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不少人纷纷起身，朝着门口涌去。
“哟！刘总来了！” “真是刘总！快过去打个招呼！” “没想到刘总也来了！这可是咱们校友里的头面人物啊！”
孙鹏也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放光，也顾不上教育林默了，拉着女伴就往前挤：“快！快！刘总来了！我得去敬杯酒！要是能搭上线，那就发了！”
林默顺着方向瞥了一眼。
只见一个身材微胖、气场十足的中年男人，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脸上带着矜持而疏离的笑容。
刘健。 比林默高几届的校友。 据说早年靠房地产发家，后来又搞金融投资，是江市有名的企业家，身价几十个亿的那种。
在周围这群人眼里，确实是需要仰望的“大佬”了。
林默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刘健？ 没印象。 前世好像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能混成多大气候，估计也就是个地域性的土豪罢了。
跟他隐藏在海外的那庞大资产比起来，简首就是小虾米。
他继续低头，默默嗑着桌上的瓜子，希望这场闹剧赶紧结束。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那刘健在人群中和几个看起来有点身份的官员、老板寒暄了一圈后，目光无意中扫过角落，居然落在了正在努力和瓜子壳较劲的林默身上。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竟然朝着林默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这一下，全场的目光都跟着聚焦过来了！
所有人都好奇，刘大佬怎么会对角落里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家伙感兴趣？
孙鹏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林默心里也是一愣。 啥情况？ 认识我？不可能啊！
刘健走到林默面前，脸上带着看似随和的笑容：“这位…看着有点面生啊？也是我们校友？”
旁边立刻有人介绍：“刘总，这位是林默，现在在市府办工作。”
“哦！市府办的同志！你好你好！”刘健主动伸出手，“以后在江城发展，说不定还要麻烦老弟多多关照啊！”
他这话一说出来，周围顿时安静了一下。
刘健是什么身份？居然对一个市府办的小科长这么客气？还称兄道弟？
孙鹏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眼睛里的嫉妒之火都快喷出来了！
林默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刘健，果然是生意人，八面玲珑。 他这不是冲自己，是冲着自己“市府办”这块牌子来的。虽然自己屁都不是，但保不齐哪天就能用上呢？先结个善缘总没错。
林默站起身，脸上挂着标准的、人畜无害的公务员式微笑，跟刘健轻轻握了一下手，一触即分。
“刘总您太客气了。欢迎您来江城投资发展，有事按程序走，我们肯定做好服务。”语气恭敬，但透着公事公办的疏离，滴水不漏。
既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刻意巴结，就是纯粹的工作态度。
刘健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笑容：“好说好说！林科长很年轻嘛，前途无量啊！”
又说了几句没营养的客套话，刘健便被其他人簇拥着离开了。
他一走，周围的人看林默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能得刘大佬主动搭话，还这么淡定…这林默…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啊！
孙鹏凑过来，脸色变幻不定，语气酸溜溜的：“行啊林默！深藏不露啊！什么时候搭上刘总这条线的？”
林默心里烦得要死，只想让他赶紧滚蛋。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压低声音说：“孙总，你想多了。人家刘总就是场面话，客气一下而己。我一个小科长，人家哪看得上？真有事，人家首接找市长了，找我干嘛？”
他成功地把原因归结为“场面话”和“客气”。
孙鹏将信将疑，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心里平衡了不少，又恢复了那副优越感十足的样子：“也是！你也就能在这种场合蹭点热度了！真本事还得看赚钱！”
林默：“……”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他赶紧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他拿出那个加密手机。
一条新消息。
“先生，您关注的‘巨硬公司（Micro-Hard）’新一代操作系统发布在即，市场预期强烈。您前期布局的看涨期权浮盈己超过80%。是否获利了结？”
林默快速回复：“持有。目标价位上调15%。”
放下手机，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那身廉价的西装。
镜子里的人，普通，低调，甚至有点土气。
谁能想到，这个刚刚在角落里被人轻视、同情的小科长，手指一动，就能决定数千万米金的流向，能影响到国际资本市场的波动？
刘健？孙鹏？ 呵呵。
你们在意的，争夺的，炫耀的… 在我眼里… 真的只是瓜子壳级别的玩意儿啊。
他叹了口气。 还是回家嗑瓜子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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