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新办公室没多久，另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找上门了。
局里搞廉政建设，要求规范办公经费使用，尤其强调茶叶、报纸等日常办公用品报销的审核。
本来这事跟林默他们科屁关系没有。
他们科那点可怜的经费，也就够买点打印纸和笔，茶叶？那是领导办公室和会客室才配拥有的高级货色。
但偏偏，财务科新来了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姓牛，人送外号“牛魔王”，做事极其认真刻板，轴得很。
这位牛魔王同志在审核凭证时，发现综合二科前段时间有一张购买打印纸的发票，金额是三百元。
本来没问题。
但偏偏这张发票的品名栏，开得有点模糊，前面是“打印纸”，后面好像还有几个小字，看不太清，有点像“…茶叶？”
牛魔王立刻警觉起来！
打印纸和茶叶，这性质能一样吗？
打印纸是办公必需品。
茶叶？那就有可能涉及公款消费，享受主义！
虽然金额不大，但原则问题不能马虎！
他一个电话打到了综合二科。
接电话的是小李。
“喂？综合二科吗？我财务科小牛。请问你们X月X日那张三百元的发票，具体购买的是什么物资？”牛魔王声音严肃。
小李被问懵了：“啊？发票？哦…好像是打印纸吧？林科买的。”
“品名上看不太清，似乎有‘茶叶’字样，请确认一下。”牛魔王追问。
“茶叶？不可能！”小李笑了，“我们科穷得都快喝自来水了，哪有钱买茶叶？肯定是打印纸，林科说了，那家店打印纸质量好还便宜…”
“对不起，按规定，品名不清需要核实。请让采购人带着实物过来说明一下情况。”牛魔王公事公办。
小李挂了电话，跟林默汇报了。
林默也愣住了。
茶叶？老子买那破纸的时候顺便给自己买了点高端茶叶倒是真的，但走的是私人账户啊！公款发票怎么会有茶叶？
他拿出那张发票底单一看，果然，上面打印的品名是“打印纸一批”，但可能打印机墨粉不足，“批”字后面有点模糊的墨点，看起来确实有点像“茶叶”俩字的连笔。
“这他妈…”林默无语了。
这点屁事也值得较真？
但他没办法，牛魔王拿着鸡毛当令箭，他只能配合。
他本来想随便拿一包打印纸过去算了。
但转念一想，不行！
这是个机会啊！
一个进一步强化他们科“穷得叮当响”、“绝对清廉”形象的机会！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他从那箱新打印纸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张。
对，就一张。
然后，他拿着这一张打印纸和那张发票，悲悲切切地去了财务科。
财务科里，牛魔王正襟危坐，旁边还有几个看热闹的老会计。
“牛会计，发票我带来了。”林默把发票递过去，表情那叫一个诚恳又委屈，“实物…也带来了。”
牛魔王接过发票，又看向林默：“实物呢？”
林默从身后，缓缓地、郑重其事地拿出了那一张孤零零的打印纸，放在了桌上。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桌上那张纸。
一张？A4打印纸？
牛魔王也傻眼了：“这…这是什么？”
“这就是那次购买的打印纸啊！”林默语气沉重，“牛会计，您看看，这纸质！这厚度！虽然贵了点，但质量好啊！不容易卡纸，提高工作效率！我们科经费紧张，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所以宁可买贵一点质量好的，用得久！”
他指着那张纸：“这一箱纸，我们用得特别省，平时都是双面打印，非必要不打印！这一张，还是我从废纸堆里捡回来，准备二次利用的…听说您要核实，我赶紧拿过来了…希望没耽误您工作…”
他的语气，那叫一个可怜，那叫一个委屈，那叫一个勤俭持家！
牛魔王看着那张纸，脸涨得通红。
周围的老会计们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憋住。
“不…不是…”牛魔王结巴了，“林科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那‘茶叶’…”
“茶叶？”林默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和震惊，“牛会计！您可千万别开玩笑！我们科哪来的茶叶？您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去我们科搜！要是能搜出一片茶叶沫子，我立马写检查！我们科平时喝水，都是我自己掏钱买的桶装水！王主任都知道！”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因为他知道，绝对搜不出来！他的好茶叶都锁在抽屉里，平时泡也是用自己的杯子，绝不会留下证据。
牛魔王被怼得哑口无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个老会计赶紧打圆场：“哎呀，小牛也是认真负责嘛！林科长别介意！看来是误会了误会了！就是打印纸！品名有点模糊而己！过去了过去了！”
林默这才“勉强”收起那副委屈的表情，叹了口气：“唉，没事，牛会计也是职责所在。就是…下次能不能先问清楚…我们科条件虽然差，但作风绝对是过硬的…”
他拿起那张宝贵的打印纸，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转身走了。
背影那叫一个落寞，那叫一个萧索。
等他走了，财务科炸锅了。
“哎呀小牛！你惹他干嘛！综合二科是全局出了名的穷科室！林默更是有名的老实人！自己贴钱办公的主儿！”
“就是！你看把人委屈的！就拿一张纸过来…笑死我了…但也真够心酸的…”
“以后他们科的账，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较真…”
牛魔王被说得面红耳赤，心里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从此以后，财务科对综合二科的报销单据，基本一路绿灯，看都不看。
而林默“一张打印纸怒怼财务”的故事，也迅速在局里传开。
大家对他的同情又加深了几分。
多好的干部啊！被逼得拿一张纸自证清白！
太惨了！太清廉了！
林默听到这些议论，心里乐开了花。
完美！
又省去了日后报销的麻烦，又巩固了清廉人设！
一张打印纸，换来这么多好处！
这买卖，太值了！
他美滋滋地回到科室，锁好门，从抽屉里拿出自己那罐价值不菲的私藏茶叶，舒舒服服地泡了一杯。
嗯，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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