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剧组的夜戏片场像个被强光切割的巨大舞台，下午两点的阳光被遮光板挡在外面，场内的聚光灯将演员的影子钉在背景板上，像幅扭曲的皮影戏。林小满刚从医院赶回片场，身上还带着消毒水的气味，一进门就看见程昊站在道具组的阴影里，手里拿着个透明的药瓶，标签上写着“复合维生素B”。
“来得正好。”程昊的声音压得很低，将药瓶塞进她手里，瓶盖的螺纹处缠着圈不自然的胶带，“赵东海的人早上进过陈远的休息室，我在他的降压药瓶里发现了这个。”他的指尖在“维生素”三个字上点了点，“成分表被动过手脚，加了会导致心律不齐的东西，和你母亲急救时查出的药物残留一致。”
林小满的手指捏紧药瓶，塑料外壳的冰凉透过皮肤渗进来。瓶身的设计、标签的字体，甚至生产厂家的LOGO，都与母亲常年服用的“安神药”完全相同——只是换了个名字，就从“精神控制剂”变成了“维生素”。
“他为什么要对陈远下手？”她的声音发颤，陈远的父亲死于药物迫害，现在赵东海又想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这是何等恶毒的报复。
“因为陈远在修复《沉鳞》的母带。”程昊的目光扫过监视器后的陈远，他正对着屏幕上的胶片画面皱眉，古钱币在手腕上晃得厉害，“赵东海怕母带里有他修改结局的原始录音，更怕我们把药物迫害的事串联起来——从1999年到现在，所有受害者用的都是同一种药，只是换了包装。”
林小满突然想起医院里母亲的轮椅刻痕，想起药瓶的生产批号，原来这些看似零散的线索，早被同一种药物牢牢捆在一起，像条贯穿二十年的毒锁链。
“我们得告诉他。”林小满转身想走向陈远，却被程昊拉住手腕，他的指尖冰凉，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现在不能说。”程昊的声音带着警惕，眼神瞟向场边的制片人，那人正对着对讲机说话，耳机线藏在衬衫领子里，露出的端点闪着绿光——和赵东海的监听设备同款，“他身边有眼线，我们一动，赵东海就会知道。”
林小满的目光落在陈远的保温杯上，他刚拧开盖子喝了口水，杯壁上印着的“星耀传媒”LOGO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突然意识到，赵东海的毒饵可能不止在药里，水杯、食物、甚至片场的饮用水，都可能被动了手脚。
“那怎么办？”她的手心全是汗，药瓶在掌心里硌得生疼，“总不能看着他被下药。”
程昊从口袋里掏出个微型检测仪，对着药瓶扫描了一下，屏幕上跳出“成分异常”的红色警告。“我有解药，”他的声音很轻，“但需要陈远自己发现问题，否则他不会信我们——他对你我都还存着戒心。”
林小满想起显影终章时三人的约定，表面上是同盟，实则各有防备，像站在背光处的影子，永远猜不透对方的轮廓。她突然明白程昊的用意：这瓶药既是毒饵，也是测试，测试陈远是否还对赵东海抱有幻想，也测试他们三人能否真正放下猜忌。
“咔！”监视器后的陈远突然喊停，眉头拧成个疙瘩，“程昊，这场戏的情绪不对，你对女主角的态度应该是警惕，不是暧昧。”他的目光扫过林小满，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林小满，你的台词太急了，别忘了你还在怀疑他是凶手。”
程昊突然笑了，伸手搂住林小满的肩膀，动作自然得像排练过千百遍，声音却只有两人能听见：“晚上老地方对戏？我带母带的新发现。”他的手指在她后背快速敲了三下——这是暗室解密时约定的“安全信号”，意思是“有陷阱，需配合”。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配合着露出惊讶的表情，余光却瞥见陈远的目光落在他们交叠的肩膀上，古钱币在他掌心转得飞快，金属的反光像道冰冷的刀锋。
“晚上我没空。”她推开程昊的手，语气刻意带着疏离，“我要去医院陪我妈。”
程昊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随即转身走向陈远，手里的剧本卷成筒状，敲着掌心说：“陈导，再保一条吧，刚才的情绪确实不对。”
林小满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的背影，陈远的肩膀绷得很紧，程昊的姿态却显得放松，两人的影子在背光处重叠，像幅模糊的拼图，始终拼不出完整的形状。她握紧手里的药瓶，突然决定按自己的方式来——把药瓶偷偷换掉，再找机会单独提醒陈远，既不让赵东海察觉，也不让程昊的测试破坏脆弱的同盟。
道具组的老王突然走过来，手里拿着杯刚泡好的茶，递向陈远：“陈导，润润喉，刚才喊得太急了。”茶杯的边缘沾着点白色粉末，与程昊药瓶里的药片颜色一致。
林小满的心脏骤然紧缩，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假装没站稳撞翻了茶杯，褐色的茶水泼在陈远的剧本上，晕开了“女主角发现药物真相”的台词。“对不起！”她一边道歉，一边用纸巾擦拭，趁机将沾着粉末的杯沿擦干净，“我去再泡一杯！”
陈远的目光落在被浸湿的台词上，突然抬头看向林小满，眼神里有惊讶，也有了然。“不用了。”他合上剧本，古钱币的反光刚好照在程昊递来的药瓶上，“今天先拍到这，明天早班。”
林小满看着陈远离开的背影，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像是己经出现了药物反应。程昊走到她身边，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声音冷得像冰：“你坏了我的计划。”
“我不想用他的健康做赌注。”林小满将那瓶“维生素”扔进垃圾桶，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片场格外清晰，“测试可以换种方式，但他的命只有一条。”
夕阳透过遮光板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个背光的角落。林小满看着程昊紧绷的侧脸，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分歧从来不是手段，而是底线——程昊习惯了在黑暗里用极端方式求生，而她还守着最后一丝光明，不愿用伤害换取真相。
远处的制片人还在对着对讲机说话，绿光在领口闪烁。林小满知道，这场关于药瓶的暗战才刚刚开始，赵东海的毒饵早己遍布片场，而他们能做的，或许只是在背光处互相提防，又彼此守护，像在钢丝上行走的三人，谁也不敢先迈出信任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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