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弥漫着速溶咖啡的焦香,队长陈默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尸检报告皱眉。
死者是72岁的退休教授周明远,三天前被发现死在自家书房,死因是钝器击打后脑,但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门窗也完好无损,像是熟人作案。
“陈队,周教授的社会关系查得差不多了。”年轻警员小林抱着一摞卷宗推门进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他老伴十年前去世了,独子周伟在深圳做外贸,最近五年没回过老家。学生里有三个常来往的,都是大学老师,没发现明显矛盾。”
陈默指尖在桌面上轻叩,目光落在现场照片里那部老式座钟上。座钟的指针停在凌晨两点十分,与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吻合。“现场丢失了什么?”
“书房里的保险柜被撬了,里面的东西都没了。周教授的侄女说,保险柜里应该有他收藏的几枚古钱币,还有一份清代手稿,估值大概在八十万左右。”小林翻到财物清单页,“另外,书桌上的固定电话听筒掉在地上,电话线是被扯断的。”
“扯断的?”陈默忽然坐首身体,“是外力拉扯导致的断裂,还是老化脆断?”
“技术科说接口处有明显的拉扯痕迹,像是有人在打电话时突然发生争执。”
正说着,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午后格外刺耳。小林接起电话,嗯了两声后抬头看向陈默:“陈队,周教授家的邻居打来的,说有情况反映。”
下午三点,陈默和小林来到位于老城区的教师家属院。周明远住的是栋三层小楼,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门口的石阶被岁月磨得发亮。邻居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手里攥着团毛线,看见警察立刻迎上来:“警察同志,我想起个事儿,不知道算不算线索。”
“您说。”陈默拿出笔录本。
“周教授去世前那周,每天晚上七点整,他家的电话准会响。”老太太往楼道里瞥了眼,声音压得很低,“那电话铃特别响,老式的那种‘叮铃铃’声,我在家都能听见。响三声就停,从来不多不少。”
陈默笔尖一顿:“持续了多久?”
“得有五六天吧。以前也没这规律,就那几天突然这样。”老太太回忆着,“有天我倒垃圾碰见他,随口问了句是不是在等什么重要电话,他支支吾吾说‘是学生汇报工作’,可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像是有心事。”
回到队里,陈默立刻调阅了周明远家的固定电话通话记录。果然,案发前一周,每天19:00整,都有同一个号码打进,通话时长均为零——也就是响三声就挂断。这个号码归属地是本市,机主信息显示为“王强”,登记地址是郊区的一处废弃工厂。
“查这个王强。”陈默将号码抄在便签上,“另外,查周教授近半年的通话记录,特别是和这个号码的其他联系。”
小林刚要走,技术科的老张拿着份报告进来:“陈队,周教授书房的地毯下发现了这个。”他递过来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张被撕碎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19:00 钟楼”。
“钟楼?”陈默想起周教授家的座钟,“本市有叫这个名字的地方吗?”
“老城区有个钟楼广场,民国时期的建筑,现在改成博物馆了。”小林立刻接话,“离周教授家不到两公里。”
第二天一早,陈默带着队员去钟楼广场走访。广场中央的钟楼始建于1923年,铜制的钟面布满铜绿,每到整点会敲响报时。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说,最近并没有收到周明远的参观预约,也没人见过他。
“这半年里,有没有人频繁在傍晚七点左右来这儿?”陈默站在钟楼底下,仰头望着指针缓缓移动。
一位负责清洁的大爷凑过来说:“好像有个穿灰夹克的男人,差不多就是那个点来,总在钟楼底下转悠,有时候还对着钟面拍照。”
“长什么样?”
“五十多岁吧,头发有点秃,左脸好像有颗痣。”
这个特征让陈默想起周教授的学生之一——市师范大学的历史系副教授刘建斌。周明远的学生名单里有他的照片,左脸确实有颗明显的痣。
他们找到刘建斌时,他正在给学生上课。课后,刘建斌坐在办公室里,手指紧张地着茶杯:“我确实去过钟楼广场,周老师让我帮他拍几张钟楼的细节照片,说是研究用。”
“案发前一周,你每天晚上七点给周教授打电话?”陈默盯着他的眼睛。
刘建斌脸色一白,随即苦笑:“是我打的。周老师说他最近记性不好,让我每天这个点提醒他吃药。响三声就挂,是怕打扰他休息。”
“他吃什么药?”
“好像是……治高血压的药。”刘建斌的声音有些发飘。
陈默让小林去核实药物的事,自己继续追问:“案发当晚你在哪?”
“在家备课,我爱人可以作证。”刘建斌立刻回答,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这时,小林发来消息:周教授确实有高血压,但近半年的体检报告显示病情稳定,不需要每天定时服药,而且他的药箱里没有近期购药记录。
“刘教授,”陈默语气转冷,“你在撒谎。”
刘建斌的肩膀垮了下来,沉默半晌才开口:“是周老师让我这么说的。他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提醒吃药。其实……他是让我帮他留意钟楼广场的一个人。”
据刘建斌交代,周明远半年前开始收到匿名威胁信,说他手里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让他交出来,否则后果自负。周明远认出威胁信的笔迹属于多年前的一个熟人——赵大海。两人年轻时曾一起倒卖过文物,后来赵大海因诈骗罪入狱,五年前刚刑满释放。
“周老师说赵大海出狱后找过他,想要当年没分完的一批货。”刘建斌擦了擦汗,“他怕赵大海来家里闹事,就让我每天晚上七点打电话,其实是确认他是否安全。如果电话没人接,就让我立刻报警。”
“那‘19:00 钟楼’是什么意思?”
“周老师说他约了赵大海在钟楼广场见面,就在案发前一天晚上七点,想把事情说清楚。”刘建斌的声音带着懊悔,“我劝他别去,可他不听……”
赵大海,这个名字出现在周明远的旧档案里。陈默立刻让人调取赵大海的资料,发现他出狱后没有正当职业,一首在市区打零工,租住在城中村的一间民房里。
找到赵大海时,他正在废品站里拆解旧家电。看见警察,他扔下手里的螺丝刀就想跑,被小林一把按住。
审讯室里,赵大海梗着脖子:“我是找过周明远,但我没杀他!”
“案发前一天晚上七点,你在钟楼广场吗?”陈默将钟楼的照片推到他面前。
赵大海眼神闪烁:“……在。我是想跟他要回属于我的东西,那批清代手稿本来就有我一份!”
据赵大海供述,当年他和周明远合伙从一个盗墓团伙手里收了一批文物,其中最贵重的就是那份清代手稿。后来他因为别的案子入狱,周明远却把所有文物据为己有。出狱后他找到周明远,对方只肯给他十万块钱,他不答应,双方吵了好几次。
“案发当晚你在哪?”
“在家睡觉,我邻居能作证。”赵大海提高了音量,“我虽然恨他,但不至于杀人!”
调查显示,赵大海的邻居确实在凌晨两点左右听到他打呼的声音,暂时排除了作案嫌疑。线索似乎又断了,那个准时响起的电话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陈默再次来到周明远的书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部被扯断电话线的座机,忽然注意到机身侧面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硬物刮过。
“技术科有没有检查电话的通话录音功能?”陈默问跟在身后的小林。
“查了,这部电话没有录音功能。”
“那有没有可能连接了其他录音设备?”
小林愣了一下:“我再问问技术科。”
半小时后,技术科传来消息:在书桌抽屉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微型录音笔,里面有一段案发当晚的录音,时长只有一分二十秒。
录音笔里先是传来电话铃声,响了三声后停了。接着是周明远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你来了。”
另一个声音很模糊,像是用了变声器:“东西准备好了吗?”
“在保险柜里,你先告诉我,当年的事是不是你做的?”周明远的声音有些激动。
“不该问的别问。”对方的声音透着冷意,“打开保险柜。”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是保险柜门被打开的声音。突然,传来“哐当”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是急促的呼吸声和拖拽声,最后录音戛然而止。
“这个声音……”陈默反复听着那段录音,总觉得变声器处理后的声音有些熟悉,“查周教授提到的‘当年的事’,他和赵大海当年除了倒卖文物,还有没有别的案子?”
档案库里尘封的记录显示,三十年前,周明远和赵大海曾牵涉一桩博物馆文物失窃案,当时的嫌疑人还有一个叫孙志强的人,后来因为证据不足,案子成了悬案。孙志强五年前病逝了,他的儿子孙伟强在本市开了家古玩店。
“孙伟强?”陈默看着照片上那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周教授的儿子也叫周伟,倒是巧了。”
他们找到孙伟强的古玩店时,店里正在装修,几个工人正搬着货架往外走。孙伟强穿着沾满油漆的工作服,看见警察显得很惊讶:“周教授去世了?我前阵子还见过他呢。”
“你认识他?”
“认识,他常来我店里看东西。”孙伟强推了推眼镜,“我父亲跟他是旧识,不过我跟他不熟。”
“案发当晚你在哪?”
“在店里盘点,一首到凌晨三点才走,装修工人可以作证。”孙伟强回答得滴水不漏。
陈默注意到店里墙上挂着一幅钟楼的油画,画框上有新鲜的划痕,和周明远电话座机上的划痕很像。“这幅画是你画的?”
“是我父亲留下的,他生前喜欢画老建筑。”孙伟强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离开古玩店后,小林忍不住问:“陈队,你怀疑他?可他有不在场证明啊。”
“那个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你不觉得和孙伟强有点像吗?”陈默回想着录音里的声音,“而且他说和周教授不熟,但周教授的通话记录里,每个月都有几次和他的通话。”
他们再次调取通话记录,发现周明远和孙伟强的联系远比表面上频繁,最近半年更是每周都通话。技术科对录音进行了声纹分析,虽然变声器处理过,但通过频谱比对,确认和孙伟强的声纹高度相似。
当陈默带着搜查令再次来到古玩店时,孙伟强正在打包一幅画。看见警察,他手里的画筒“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画轴滚了出来——正是那份失踪的清代手稿。
审讯室里,孙伟强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那手稿本来就该是我的。”
三十年前,孙志强、周明远和赵大海三人合谋偷了博物馆的文物,其中就包括这份手稿。后来孙志强被同伙出卖,成了唯一的嫌疑人,郁郁而终。孙伟强从小就听母亲说父亲是被冤枉的,心里一首憋着一股劲。
“我找到周明远,让他交出属于我父亲的东西,他不肯。”孙伟强的声音带着恨意,“他说手稿是他凭本事弄到手的,还说我父亲活该。”
案发前一周,孙伟强开始给周明远打电话,用变声器威胁他,每天晚上七点准时打,就是要让他活在恐惧里。他约周明远在钟楼广场见面,却没露面,就是想看看周明远惊慌失措的样子。
“案发当晚,我确实去了他家。”孙伟强低下头,“我想最后跟他谈谈,可他还是不肯交出手稿,还说要去报警,说我敲诈他。我一时冲动……”
他承认自己用书房里的铜镇纸打了周明远,然后撬开保险柜拿走手稿,扯断电话线伪造现场。至于那个准时响起的电话,是他故意设置的定时拨号,想让警方误以为有同伙,转移视线。
案子破了,陈默却没有轻松的感觉。他站在钟楼广场上,看着夕阳把钟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周明远的座钟停在凌晨两点十分,就像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提醒着人们贪婪与仇恨会带来怎样的毁灭。
远处传来钟楼报时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像是在诉说着尘封的往事。那些准时响起的电话铃声,最终成了敲响罪恶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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