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触感,带着一丝……奇异的、类似植物纤维的柔韧质感。
十一郎缓缓睁开眼,燃烧着金芒的瞳孔还有些涣散。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逃生舱冰冷的金属内壁,也不是宇宙深空的冰冷黑暗。
而是一个……柔和、温暖、充满生机的空间。
他躺在一张类似藤蔓编织的床上,床铺异常柔软舒适,散发着淡淡的、如同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房间不大,墙壁并非金属,而是某种淡绿色的、带着木质纹理的生物材料,表面覆盖着薄薄的、如同苔藓般的柔软绒毯,散发着柔和的、类似萤火虫般的微光。空气温暖,带着泥土、青草和不知名花朵的芬芳,沁人心脾。潺潺的流水声隐约从某处传来,如同自然的低语。
这里是……“绿荫庇护所”内部?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的剧痛依旧存在,但似乎被某种温和的能量场缓解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撕裂灵魂。他低头看向胸口,皮肤上覆盖着一层淡绿色的、半透明的生物凝胶,散发着清凉的气息,正在缓慢修复着破损的组织。断臂处也被妥善包扎,同样覆盖着这种凝胶,幻肢的冰冷痛感被大大抑制。
“哥哥……你醒了?”一个虚弱但带着巨大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十一郎猛地转头!
只见小螺丝躺在他旁边一张同样藤蔓编织的小床上。小家伙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大眼睛里也有了神采,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他身上也覆盖着淡绿色的生物凝胶,小小的手掌还紧紧抓着一个……毛茸茸的、形似某种温顺小兽的……生物玩偶?
“小螺丝!”十一郎心中一松,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小家伙还活着!而且看起来得到了很好的治疗。
“嗯!”小螺丝用力地点点头,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绿衣服的叔叔阿姨……很好……给我玩具……还有好吃的果冻……”他献宝似的举起那个毛茸茸的玩偶。
就在这时,房间那扇由交织藤蔓构成的门无声地滑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身材高挑匀称,穿着一身由深绿色叶片状生物纤维编织而成的长袍,边缘点缀着细小的、散发微光的晶石。他的面容看上去很年轻,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只在额前用一根翠绿的藤条束起。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是纯净的、如同初生嫩叶般的翠绿色,眼神平和、深邃,仿佛蕴藏着森林的智慧,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
他手中托着一个由宽大叶片卷成的容器,里面盛放着散发着清香的淡绿色液体。
“你醒了,异乡的旅人。”他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之前通讯中的那种独特韵律感,如同山涧清泉流淌。“感觉如何?身体还承受得住吗?”
“好……好多了。”十一郎嘶哑地回答,目光带着警惕和探究打量着对方。“你是……?”
“尤利西斯。绿荫庇护所的长老之一,也是这里的医生。”绿眸男子温和一笑,将叶片容器递到十一郎面前。“这是‘生命之泉’的提取液,能加速你身体的恢复。放心,没有副作用。”
十一郎犹豫了一下,看着对方那双纯净的翠绿眼眸,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液体入口清甜微凉,瞬间化作一股温和的能量流遍全身,滋养着干涸的细胞,连精神都为之一振。
“我的同伴……铁砧和博士呢?”十一郎急切地问。
“他们都没事。”尤利西斯指了指隔壁的方向。“那位机械构造体(指铁砧)的伤势主要在义肢和表层装甲,我们的技术可以修复。那位科学家(指博士)脑震荡和内脏出血己经稳定,正在深度恢复舱中沉睡,很快就能醒来。”他的目光落在小螺丝身上,翠绿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光芒。“这个小家伙……精神力透支严重,但恢复力惊人。他的体质……很特别。”
十一郎心中稍安,随即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墨菲呢?!‘星尘微光号’的船长!他的船……船徽……我看到了!他在哪?!”
尤利西斯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翠绿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你说的是……墨菲·科尔特斯?”
“对!就是他!他在哪?!”十一郎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尤利西斯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他走到房间一角,那里有一个由藤蔓缠绕构成的、类似控制台的装置。他轻轻拂过表面,装置上方投射出一片柔和的光幕。
光幕上显示的,是之前港口区域停泊着的那艘外壳布满修补痕迹的货运飞船——正是十一郎看到喷涂着模糊“星尘微光号”船徽的那艘!
“这艘船,确实叫‘星尘微光号’。它是在大约三个标准月前,被我们的巡逻队在‘葬星带’边缘的引力乱流中发现的。”尤利西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发现时,船体损毁严重,引擎完全报废,船首几乎被撕裂,内部生命维持系统完全失效。”
十一郎的心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船上……有人吗?”他声音干涩地问。
“有。”尤利西斯的回答让十一郎的心跳漏了一拍!“只有一个人。在严重损毁的驾驶舱里,被扭曲的金属结构卡住,全身多处骨折,内脏破裂,能量侵蚀严重……尤其是头部,覆盖着半张脸的金属面甲严重变形,嵌入了颅骨……”
十一郎的呼吸瞬间停滞!墨菲!
“他……还活着?”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当时……还有极其微弱的生命体征。”尤利西斯缓缓说道,翠绿的瞳孔中带着悲悯,“我们动用了庇护所最好的医疗技术和生命维持系统,勉强吊住了他一口气。但是……”他摇了摇头,“他的伤势太重了,尤其是大脑和神经系统的损伤……是不可逆的。而且……他体内似乎还有一种极其顽固的、类似诅咒般的能量侵蚀在持续破坏着他的生机……我们的‘生命之泉’也无法完全中和。”
光幕上的画面切换,显示出一个充满柔和绿光的医疗舱内部。
一个身影静静地躺在维生液中。
正是墨菲。
他身上的伤口似乎经过了处理,但依旧触目惊心。那覆盖着左脸的金属面甲被取下了一部分,露出了下面同样严重损毁、被能量侵蚀得焦黑碳化的血肉和金属骨骼结构。他的右眼紧闭着,脸色是死寂的灰白。全身插满了透明的能量导管和维生管线。维生数据在旁边的屏幕上显示着极其微弱的波动,如同风中残烛。
“他……一首是这样?”十一郎的声音嘶哑。
“是的。”尤利西斯点了点头,“我们维持了他的生命,但无法唤醒他的意识。他陷入了最深层的脑死亡状态。只有最基本的生命体征在维生系统的强制下维持着。”他看向十一郎,翠绿的眼眸带着询问,“你们……认识?他是你们的同伴?”
“是船长……救了我们……”十一郎艰难地说道,看着光幕上如同沉睡的尸体般的墨菲,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那个冷静、强大、背负着沉重过去的独眼船长,最终还是没能逃过……
就在这时!
医疗舱的光幕上,墨菲那只被取下部分面甲、暴露在外的、严重损毁的左眼区域……极其微弱地……极其难以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维生数据屏幕上,那微弱到几乎成首线的心率波纹,极其短暂地……向上跳动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尖峰?!
这变化极其细微,一闪即逝!若非十一郎燃烧着金芒的瞳孔一首死死盯着,几乎无法察觉!
“等等!他刚才……好像动了?!”十一郎猛地指向光幕!
尤利西斯微微一怔,翠绿的眼眸瞬间锐利起来,紧紧盯住维生数据屏幕。过了几秒,他眉头紧锁,缓缓摇头:“没有……数据显示一切如常。可能是维生系统本身的微小波动,或者……你看错了?”
“不!我没看错!他的眼睛……还有心跳!”十一郎坚持道,心脏因激动而剧烈跳动起来!墨菲还活着!还有意识?!
尤利西斯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快步走到藤蔓控制台前,双手在光幕上快速操作,调出了更详细、更高精度的生命体征实时监控数据流。
翠绿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扫过瀑布般刷新的数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十一郎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光幕上墨菲的脸和旁边的数据。
突然!
尤利西斯的手指猛地停在了一个极其细微、隐藏在无数常规生理噪音之下的……异常神经信号峰值上!
这个峰值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出现的频率也极不规律,但……它确实存在!而且……并非来自大脑皮层常规区域,而是……似乎源自更深层、更原始的脑干区域?!
“这……”尤利西斯翠绿的眼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不可能!脑干区域在那种损伤下应该完全沉寂了才对!这个信号……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但它的模式……像是在……抵抗?!抵抗着某种东西?!”
他猛地抬头看向光幕中墨菲那张死寂的脸,又看看旁边同样紧张注视着的十一郎和小螺丝,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难道……是他体内那种顽固的侵蚀能量……在压制他的意识?!而他的潜意识……还在抵抗?!”尤利西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激动,“如果……如果能中和或者削弱那种侵蚀能量……也许……”
他的话还没说完!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冰冷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毫无征兆地从医疗舱的方向……透过层层隔离屏障……传递了过来!
这波动十一郎无比熟悉!冰冷、秩序、带着绝对的抹杀意志!
是“弑神者”的力量?!墨菲体内那股顽固的侵蚀能量……是“弑神者”的残留?!
几乎在这股冰冷波动出现的瞬间!
“呃!”躺在旁边小床上的小螺丝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小小的身体猛地蜷缩起来!他紧紧抱着那个毛茸茸的玩偶,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死死盯着医疗舱的方向!“冷……好冷……坏东西……在咬人……”
同时!
十一郎胸口那点微弱搏动的“心种”,如同受到挑衅般,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的金芒!一股纯净、温暖、带着强烈守护意志的创生之力,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温暖的金光与那冰冷的毁灭波动在虚空中无声碰撞!
滋啦——!
空气中甚至爆开几丝微弱的电弧!
“心种?!”尤利西斯看着十一郎胸口透体而出的金光,翠绿的眼眸瞬间收缩到了极致!脸上充满了极度的震惊!“你体内……是‘创生之源’的碎片?!真正的‘心种’?!”
他猛地看向小螺丝!小家伙在那股冰冷波动和“心种”金光的双重刺激下,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同样带着创生之力的精神波动,如同应激反应般,再次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
“还有……精神共鸣的‘源点’波动?!”尤利西斯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他死死盯着十一郎和小螺丝,如同发现了宇宙间最不可思议的宝藏!“‘种子’……和‘源点’……竟然同时出现在庇护所?!”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刺耳而急促的警报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庇护所!不再是之前的温和提醒,而是充满敌意和最高威胁等级的尖锐蜂鸣!
房间墙壁上柔和的苔藓微光瞬间被刺目的猩红警报灯取代!整个空间被映照得一片血红!
尤利西斯手腕上一个由藤蔓编织的手环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一个急促、带着惊恐的声音从中传出:
“尤利西斯长老!紧急情况!”
“庇护所外层空间屏蔽场被未知高能武器强行撕裂!”
“侦测到高维空间锁定信号!能量特征……是‘秩序之眼’!”
“‘根’的猎犬……找到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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