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娇第二天几乎是抱着赴死的心态回来。
预想中的禁锢并未到来。
她愣在了半空。
义庄还是那个义庄,停着棺椁,弥漫着陈腐与阴湿。
但就在那具巨大的玄冰棺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小巧的白玉圆桌,桌上竟琳琅满目的摆满了各色……吃食?
不是祭祀用的冷肉果品,而是热气腾腾,色香味都俱全的菜肴。
晶莹的米饭,碧绿的炒时蔬,浓油赤酱的炖肉,甚至还有一碟精致的,点缀着桂花的糯米糕。
莲止一袭墨色深衣,静立在桌旁,周身萦绕的尸煞之气与这满桌人间烟火格格不入。
他见她出现,那双纯黑的眼眸便转了过来,落在她因惊愕而微张的唇上。
“来了?”
他语气平淡,却能听出几分愉悦。
沈娇娇魂体轻飘飘落地,谨慎的没有靠近,指着那桌子,声音都带着不确定的飘忽。
“……这些是?”
你的祭品……
后面的话还没有问出,莲止就接了过去回复道。
“吃食。”
他抬手,那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开一碗羹汤上方袅袅的白汽。
“不知你喜好,便都做了些。”
沈娇娇看看那桌菜,又看看莲止那张俊美却非人的脸,脑子有点转不过弯,脱口而出:“都……都死了几千年了,你竟然还会做饭?”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哪壶不开提哪壶!
莲止动作一顿,抬眸看她,并未动怒,反而笑了笑。
他朝她走近两步,沈娇娇下意识想后退,却被他周身无形的气场所定住。
冰凉的手指带着玉石般的质感,轻轻捏了捏她魂体凝实,触感柔软的脸颊。
“我死了,就不能吃东西了?就不能……会做饭了?”
他慢条斯理的反问,黑眸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他的指尖太冷,激得沈娇娇一个激灵。
她缩了缩脖子,拍开他的手,小声嘟囔,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娇气:“就说说嘛……捏疼了。”
这动作和语气自然得让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莲止从收回手,负在身后,指尖微微着,仿佛在回味那一点虚幻的触感。
“尝尝?”
他目光扫过满桌菜肴。
沈娇娇最终还是坐下了。
相当于营养液,她挺喜欢吃这些古世界的食物。
她试探性的拿起同样是能量体幻化出的玉箸,夹了一块糯米糕。
入口的瞬间,她眼睛微微睁大。
清甜软糯,带着恰到好处的桂花香……竟然,很好吃?
能量体本不该有味觉,但莲止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她清晰的感受到了味道。
她忍不住又尝了尝那碟碧绿的青菜。
她埋头吃了几口,才后知后觉的抬头,发现莲止并未动筷,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那专注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自在。
“你……你不吃?”
“看你吃便好。”
他语气平淡的摇了摇头。
从这一天起,某种诡异的日常便固定了下来。
沈娇娇依旧每日准时到来,打开系统面板,漂浮在义庄各处,履行她“观测者”的职责,记录着【目标怨气值稳定……】【环境参数无变化……】之类的数据。
而莲止,准备每日的“餐食”当成了某种固定的仪式。
菜品每日不重样,从南到北,从小吃到糕点,甚至偶尔还会出现一些沈娇娇那个时代才有的,包装精致的零食糖果。
他像是能窥探到她潜意识里最细微的偏好,总能精准的摆上她当下最想尝试的东西。
除了吃食,某一天,沈娇娇到来时,发现那玄冰棺旁,多了一个精致的木质衣架,上面挂着一件流光溢彩的月华裙,裙摆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在义庄幽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而名贵的光泽。
“这……”
沈娇娇愣住。
“路过一家制衣坊,觉得适合你。”
莲止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他只是出门散了个步,顺手买了件裙子。
沈娇娇这才注意到,他墨色深衣的袖口,似乎沾染了一缕极淡的,属于外界的尘嚣气息。
他……出去了?
为了给她买件裙子?
之后,衣架上的衣服开始增多。
飘逸的广袖流仙裙,俏丽的石榴红襦裙,甚至还有一套做工极其考究,镶嵌着细碎宝石的骑马装。
每一件都精美绝伦,显然并非凡品。
沈娇娇从最初的震惊、戒备,到后来渐渐有些麻木,甚至……习惯。
她依旧记录着日志,只是后面偶尔会带上几句无关任务的私货。
【……目标今日提供糕点过甜,明日需反馈。】
【……新添衣裙一件,审美在线,疑似参考了唐代风格。】
【……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棺椁周围的霜华都薄了些。】
她依旧会下意识的保持距离,但莲止偶尔靠近,为她拂去发梢并不存在的灰尘,将新得的珠钗插入她鬓间时,她抗拒的幅度越来越小。
这清冷的义庄变得越发华丽。
可玄冰棺依旧散发着寒气,那怨气值9999的读数也依旧刺眼。
但不知从何时起,这片绝对的危险领域,似乎多了一丝……被某人精心编织出来的温情。
沈娇娇有时会一边咬着莲止递过来的糖葫芦,一边看着系统面板上关于“尸仙莲止,极度危险,建议规避”的红色警告字样发呆。
这算什么呢?
她偷偷抬眼,看向不远处静立,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的莲止。
他俊美妖冶,可周身死气与煞气不减分毫。
可当他用那双纯黑得不见底的眼睛专注的望着她时,沈娇娇觉得,自己那颗作为旁观者本该冰封的心脏,好像……有点乱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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