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旧体育场。
副本里,这片区域的阴霾浓得化不开,空气粘稠,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沥青般的沉重感。
废弃的看台如同巨兽腐朽的肋骨,锈迹斑斑的钢架扭曲指向灰暗的天空。
中央那片巨大的、被挖掘开又草草掩埋过的洼地。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泥土腥气和一种更深沉的、绝望的冰冷。
沈娇娇站在洼地边缘,作为副本主人,她能清晰的看到这片土地之下深埋的真相。
她不意念微动,洼地中央的泥土如同拥有生命般,无声的向两侧翻开,露出下方混杂着碎石和冰冷水泥的土层。
随着泥土的退去,一股更刺鼻的、属于陈年水泥和死亡的气息弥漫开来。
顾青墨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幽深如古井,看不出丝毫波澜。
但沈娇娇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郁冰冷,如同暴风雪前的死寂。
泥土继续翻开,首到……
一具被厚重、肮脏的水泥块半包裹着的少年骸骨,暴露在惨淡的天光之下。
骸骨的姿态扭曲而痛苦。
双臂向上竭力伸展,五指指骨深深抠进凝固的水泥里,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徒劳的向上抓挠着什么。
颈椎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后仰,下颌骨大大的张开。
几缕深蓝色的、早己腐朽的校服布料,如同褪色的旗帜,粘附在骸骨上,顽强的证明着他曾是一位学生。
沈娇娇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这具骸骨,最后,定格在了他的胸腔处。
那里,在肋骨与水泥的缝隙间,嵌着几片被泥水浸透、边缘卷曲发黄的纸。
即使隔着漫长的岁月和污秽,沈娇娇依然能清晰的看到碎片上印刷体的“清北大学录取通知书”字样。
以及那个被泥点模糊了一半,却依旧能辨认出的名字——顾青墨。
这一瞬间,沈娇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终于彻底理解了那份深埋在他灵魂深处的冰冷怨恨和不甘从何而来。
她突然不想知道原由了,也不想再问了。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沈娇娇沉默的注视着那具骸骨,她缓缓抬起手,对着那骸骨轻轻一招。
包裹着骸骨的坚硬水泥块,如同风化千年的沙砾般无声的碎裂、剥落、化为齑粉,被无形的力量吹散。
只留下那具洁白却姿态扭曲的骸骨,静静的躺在冰冷的泥土上。
沈娇娇从空间里取出一套她早己准备好的、质地上乘的深色寿衣。
接着,她控制着泥土在槐树下挖出一个方正的墓穴。
将它安放进了泥土的怀抱中。
泥土如同温顺的流水,无声的覆盖上去,最终在槐树下垒起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坟茔。
沈娇娇用意念凝聚出一块光滑的黑色石头,立在坟前,上面没有刻字,一片空白。
做完这一切,她静静的站在坟前,仿佛在完成某种无声的告别仪式。
身后,顾青墨一步一步,极其缓慢的走到沈娇娇身后。
没有去看那座新坟,他的目光始终牢牢的锁在沈娇娇纤细的背影上。
然后,他伸出双臂,从后面极其用力的,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冰冷身体里一般。
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娇娇,谢谢你……”
沈娇娇没有挣扎,任由他将自己禁锢在怀中,后背紧贴着他冰冷坚硬的胸膛。
她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绷紧到极限的颤抖。
能感受到他胸膛里那颗早己停止跳动的心脏位置传来的、无声的剧烈震颤。
周围一片死寂。
只有风穿过废弃体育场钢架的呜咽声。
首到——
一滴冰冷的、带着沉重湿意的液体,毫无预兆的砸落在沈娇娇的手背上。
沈娇娇的身体微微一僵。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如同断了线的冰冷珠子,接连不断地砸落在她的手背、她的颈侧。
没有哭声。
没有哽咽。
但沈娇娇清晰的感受到,身后那个紧紧抱着她的身体,正在以一种极其压抑、极其克制的方式剧烈的颤抖着!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无声的抽吸都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恸和迟来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委屈与绝望!
那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种灵魂被彻底撕裂后,再也无法压抑的、源自最深处的无声恸哭!
他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紧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仿佛她是狂风暴雨中唯一的锚点,是他沉沦在冰冷绝望深渊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他冰冷的唇贴着她的后颈,每一次压抑的抽泣都让她的肌肤感受到一阵细微的战栗。
沈娇娇静静的站着,承受着他这份迟来的、汹涌澎湃的悲恸。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只是抬起那只被他泪水打湿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环抱在自己腰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背上。
那压抑到极致的颤抖,似乎有了一丝平缓的迹象。
许久。
风声呜咽,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他稍稍松开了力道,但依旧没有放开她,只是将头更深的埋在她的颈窝。
槐树的枝叶在阴冷的空气中轻轻摇曳。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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