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苗破土而出时，林晓夏正在给它们搭遮阳棚。嫩绿的芽尖顶着露珠，看着就招人喜欢。赵铁柱蹲在旁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叶子，像在跟它们打招呼。
“长得真快。”林晓夏擦了擦汗，五月的太阳己经开始毒辣，她的胳膊晒得黝黑，却比刚穿越时结实了不少。
“能、能长出辣椒吗？”赵铁柱眼里满是期待。这些天他跟着林晓夏忙活，心里早就把这些小苗当成了宝贝。
“肯定能。”林晓夏笑着说，“等结果了，我教你做辣椒酱。”
话虽如此，她心里其实也没底。现代的种植经验未必适用于80年代的土壤，她只能一边看书，一边摸索。为了防虫害，她学着书里的方法，用烟叶泡水喷洒；为了保墒，她让赵铁柱割了些稻草铺在地里。这些在村里人看来“稀奇古怪”的做法，引来了不少议论。
“你看村长家的媳妇，好好的地不种，整天瞎折腾。”
“听说种的是辣椒，那玩意儿能当饭吃？我看她就是想男人想疯了，找借口偷懒。”
李婶的声音隔着田埂传过来，尖锐得像针。林晓夏假装没听见，手里的活却没停。赵铁柱却红了眼，攥着锄头就要过去理论，被林晓夏拉住了。
“别理她们，”林晓夏低声说，“等辣椒长出来，比说什么都管用。”
赵铁柱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干活更卖力了，锄头挥得“咚咚”响，像是在发泄心里的火气。
六月中旬，辣椒开始挂果了。青绿色的小果子藏在叶子里，像一串串小灯笼。林晓夏每天都去地里看，看着它们从青转红，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真、真结了！”赵铁柱数着红辣椒，笑得合不拢嘴，“一、一百多个！”
“这才刚开始呢。”林晓夏摘了个红透的辣椒，咬了一小口，辣味瞬间在舌尖炸开，呛得她首咳嗽。赵铁柱赶紧递过水壶，眼里满是紧张。
“没事，”林晓夏喝了口水，“够辣，做辣椒酱正好。”
做辣椒酱的那天，王翠花把家里的大瓦盆都找出来了。林晓夏指挥着赵铁柱把辣椒洗干净，沥干水分，自己则准备调料——盐是托李建国从公社供销社买的粗盐，芝麻是王翠花舍不得吃的种子，还有几瓣大蒜，是自留地里种的。
“要、要放这么多盐？”赵铁柱看着瓦盆里堆成小山的盐，吓了一跳。在农村，盐金贵得很，平时炒菜都舍不得多放。
“得多放，不然容易坏。”林晓夏一边说，一边把辣椒切碎。红色的辣椒汁溅在手上，辣得她指尖发烫，眼泪都快出来了。
赵铁柱看到了，赶紧找来布手套给她戴上：“我、我来切。”他笨手笨脚地拿起菜刀，切得歪歪扭扭，却很认真，辣得首吸气也不吭声。
王翠花蹲在灶台前烧火，看着两个年轻人在院子里忙忙碌碌，嘴角的皱纹悄悄舒展开来。她以前总觉得林晓夏是城里来的娇小姐，跟儿子不搭，可现在看她干活实在，对儿子也上心，心里的偏见早就没了大半。
辣椒酱装进陶罐时，己经是傍晚了。满满三大罐，红亮，散发着浓郁的香味。王翠花忍不住尝了一口，辣得首吸气，却咂咂嘴：“嗯，比供销社卖的香。”
“那是，也不看是谁做的。”林晓夏得意地说，心里却在盘算着销路。县城的集市逢五开集，下一个集日就是后天，正好可以去试试。
去集市那天，林晓夏起得格外早。她用粗布缝了三个小布袋，每个装半斤辣椒酱，又让赵铁柱挑着担子，一头是辣椒酱，一头是家里多余的二十斤红薯。
“路上小心，”王翠花塞给她一个窝窝头，“别被人骗了，也别跟人吵架。”
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知道了娘。”林晓夏接过窝窝头，心里暖暖的。
从李家庄到县城，三十里路全是土路。赵铁柱挑着担子走在前面，脚步稳健，额头上很快就渗出汗珠。林晓夏想替他挑一段，被他按住了：“不、不重……”
快到县城时，遇到了同村去赶集的李婶。看到他们担着辣椒酱，李婶眼睛一斜：“哟，真把辣椒当宝贝了？我看啊，今天准得砸手里。”
林晓夏没理她，心里却憋着一股劲。她不信自己的辣椒酱卖不出去。
县城的集市比她想象中热闹。卖菜的、卖布的、耍猴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林晓夏找了个角落放下担子，刚把辣椒酱摆出来，就有人围了过来。
“这是啥？红彤彤的。”一个戴蓝布帽的大爷好奇地问。
“辣椒酱，自家做的，香得很。”林晓夏拿起一个小布袋，“大爷要不要尝尝？”
大爷犹豫着尝了一点，眼睛瞬间亮了：“嘿，这味儿地道！多少钱一袋？”
“一块二。”林晓夏报出价格，心里有点忐忑。这个价格在当时不算便宜。
大爷皱了皱眉：“有点贵啊。”
“您看这料，全是好东西，”林晓夏指着布袋，“辣椒是自己种的，芝麻是今年的新芝麻，绝对划算。”
正说着，旁边一个穿工装的女人凑过来：“给我来一袋。我家那口子就爱吃辣，供销社的辣椒酱早就卖完了。”
有了第一个顾客，后面就顺利多了。不到半个时辰，三袋辣椒酱就卖光了，红薯也被一个食堂的大师傅买走了，一共卖了八块五毛钱。
“卖、卖完了？”赵铁柱看着手里的钱，眼睛瞪得溜圆，像是不敢相信。
“卖完了。”林晓夏数着钱，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这是她穿越到这个年代，靠自己赚的第一笔钱！
回程的路上，赵铁柱的脚步轻快了不少，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林晓夏看着他泛红的脸颊，突然觉得，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笑起来其实很好看。
快到村口时，又遇到了刘建军。他骑着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看到他们挑着空担子，嗤笑一声：“哟，傻子和傻媳妇还真卖出去了？该不会是骗来的钱吧？”
赵铁柱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把林晓夏往身后一护，攥紧了拳头：“你、你胡说！”
“我胡说？”刘建军从自行车上下来，逼近一步，“一个黑五类的女儿，一个结巴傻子，除了骗人还会干啥？”
“刘建军，说话客气点！”林晓夏往前一步，挡在赵铁柱面前，“我们靠自己的劳动赚钱，光明正大，不像某些人，就知道靠家里的势力作威作福！”
“你敢骂我？”刘建军的脸涨得通红，扬手就要打过来。
“住手！”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李建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村口，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刘建军！你爹是支书，你就敢欺负村民？眼里还有没有政策法纪？”
刘建军看到李建国，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悻悻地放下手：“李叔，我跟他们开玩笑呢。”
“这种玩笑能开吗？”李建国瞪着他，“赶紧滚！再让我看到你欺负人，我就去找你爹说道说道！”
刘建军不敢再多说，骑上自行车狼狈地跑了。
“爹。”林晓夏喊了一声，心里松了口气。
李建国没看她，只是拍了拍赵铁柱的肩膀：“好小子，有种。”然后转身就走，嘴角却悄悄扬了扬。
赵铁柱看着父亲的背影，又看看林晓夏，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夕阳的金辉洒在他脸上，把他眼里的光映得格外亮。
林晓夏看着他的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这个八十年代的农村，这个沉默的男人，会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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