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丹房在后山向阳坡，琉璃瓦顶被晒得发烫，老远就闻得到一股混杂着焦糊和药香的怪味。陈大光抱着扫帚站在门口时，正撞见丹房长老周老头举着个炸了半边的丹炉，对着里面的黑炭渣子骂街：“小兔崽子们又往炉子里扔萝卜！以为炼丹是炖菜呢？”
“长老，我来打扫。”陈大光把扫帚往地上顿了顿，怀里的灵根突然动了动，隔着粗布弟子服透出点微光，像揣了只不安分的萤火虫。
周老头回头，山羊胡上还沾着片药渣，看见陈大光就眉头疼：“是你啊……进去轻点折腾，别碰架子上的紫纹芝，那玩意儿脾气比你还大。”他说着往丹房里挪，脚边踢到个滚过来的何首乌，“喏，先把这些晒好的药材归置到架子上，记得分类放，别把当归和独活混了——上次有个傻小子弄混了，炼出来的丹药吃了放屁三天，差点把藏经阁的老鼠全熏死。”
丹房里比外面热得厉害，十几个竹簸箕排在地上，摊着各色药材：金黄的枸杞晒得发亮，褐色的杜仲切片码得整整齐齐，最显眼的是墙角那个半人高的大簸箕，里面躺着根胳膊粗的人参，须子白得像银丝，一看就有些年头。陈大光刚拿起扫帚要扫地上的药渣，怀里的灵根突然“嗡”地一声，透出的光一下子亮了不少，在粗布上印出个圆滚滚的光斑，还往人参簸箕的方向挣。
“老实点。”陈大光按住灵根，这破玩意儿一天不惹事就浑身难受。他弯腰扫药渣，扫帚刚碰到一片焦黑的丹砂，灵根的光突然顺着他的胳膊爬上来，扫过簸箕里的人参。
就听“咔哒”一声轻响，跟指甲盖敲桌子似的。
陈大光抬眼，差点把扫帚扔了——那根千年人参的须子动了。不是风刮的那种晃，是真真切切地蜷了蜷，最底下那根又细又短的须子，居然往旁边挪了半寸，像只刚睡醒的虫子在伸腿。
“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睛，凑近了看。这一看更吓一跳：人参头顶那点嫩芽，居然微微歪了歪，像是在打量他。陈大光猛地后退半步，踩翻了旁边的药篓，里面的决明子撒了一地，哗啦啦响得像串珠子。
“咋了？地震了？”周老头在里间炼丹，听见动静探出头，手里还捏着个药杵。
“没、没事长老！”陈大光赶紧摆手，“脚滑了。”他偷偷瞪了眼人参，那玩意儿又一动不动了，跟普通药材没两样，白须子铺在簸箕里，安静得像幅画。
周老头嘟囔着“毛手毛脚”，缩回头继续捣药。陈大光松了口气，刚要转身，眼角余光瞥见簸箕里有东西在动——这次不是人参，是旁边簸箕里的何首乌。那玩意儿黑不溜秋的，本来切成了圆片，此刻最顶上那片居然翘了起来，还伸出两根细细的藤蔓，跟人的胳膊似的，正慢悠悠地往上举。
更离谱的是，藤蔓顶端还卷着片晒干的紫苏叶，对着陈大光的方向扇了扇，跟丫鬟给主子扇风似的。
陈大光：“……”
他现在确定自己没眼花了。灵根这破光，怕不是把药材给照活了？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灵根的光又亮了点，像回应他似的。这下好了，簸箕里的药材跟接了信号似的，集体开始“活动筋骨”：当归的根须互相缠在一起，像在握手；枸杞滚来滚去，在簸箕里撞出“咚咚”的轻响；最绝的是那根人参，居然把须子撑在簸箕上，一点点往他脚边挪，挪得慢腾腾的，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每挪一下还抖三抖。
“喂，差不多行了啊。”陈大光抬脚，轻轻踢了踢人参。这一踢不要紧，人参突然停住，须子往回缩了缩，顶端的嫩芽又歪了歪，这次看得真切，分明是在……翻白眼？
陈大光差点笑出声。这破参还挺有脾气。
他刚想再说点啥，里间突然传来周老头的喊声：“小陈！把那筐晒干的黄芪递进来！在你左手边第三个架子！”
“来了！”陈大光应着，转身去搬黄芪。刚走两步，就感觉脚脖子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低头一看，那根人参居然跟了过来，须子缠在他的裤脚管上，还往他鞋子上爬。
“我去，还追过来了？”陈大光吓得甩脚，把人参甩回簸箕里。人参在簸箕里滚了半圈，须子散了一地，过了会儿又慢慢把须子收回来，重新撑在簸箕上，这次没再往他这边挪，就是嫩芽一首朝着他的方向，跟个盯梢的探子似的。
陈大光抱着黄芪进里间时，心还怦怦跳。周老头正站在丹炉前扇火，炉子里冒出来的药香混着烟火气，呛得人鼻子痒。
“放那儿吧。”周老头头也不回，“对了，看看那筐何首乌晒透了没，透了就收起来，明天要炼丹用。”
陈大光心里咯噔一下。何首乌？就是那个举着叶子给他扇风的？
他磨磨蹭蹭地走出去，刚到外间，就看见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那片何首乌不仅举着紫苏叶，还把另一片藤蔓伸到了旁边的枸杞簸箕里，卷了颗枸杞回来，放在自己的圆片上，像在玩什么新奇玩具。而那根人参，居然把须子搭在了何首乌的簸箕边上，像是在看何首乌玩枸杞，场面活像两个晒太阳的老头在唠嗑。
“成精了这是……”陈大光搓了搓胳膊，起了层鸡皮疙瘩。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从荧光棒御剑到光明神降世 他想起村里老人说的“成精的草木会化人形”，难道这俩玩意儿再晒几天，能变成俩小老头跟他打招呼？
他壮着胆子走过去，灵根的光在怀里闪了闪，像是在兴奋。这下何首乌和人参都停了动作，何首乌的藤蔓慢慢垂下来，把枸杞放回枸杞簸箕里；人参的须子也收了回去，安安静静地趴在簸箕里，假装自己只是根普通的参。
“装，继续装。”陈大光抱起装何首乌的筐子，故意晃了晃。筐里的何首乌片互相撞着，发出闷闷的响声。他感觉怀里的灵根又热了点，低头一看，灵根的光透过粗布照出来，正好落在筐里的何首乌上。
就见那片刚才举叶子的何首乌，突然轻轻抖了一下，藤蔓往筐壁上靠了靠，像是在躲光。
“怕我这光？”陈大光心里嘀咕，故意把灵根往筐边凑了凑。这下何首乌抖得更厉害了，藤蔓缩成一团，圆片上的纹路看着都像是皱起来的眉头。
陈大光乐了。合着这成精的药材还怕他这灵根？
他抱着何首乌筐子往里走，路过人参簸箕时，故意放慢脚步。人参的嫩芽又动了动，这次没翻白眼，就是轻轻点了点，像是在求他手下留情。
“放心，不把你炖了。”陈大光憋住笑，低声说了句。
进了里间，周老头正好从丹炉里掏出一炉刚炼好的丹药，圆滚滚的像颗颗黑珠子，落在瓷盘里“叮叮当当”响。
“晒透了没？”周老头拿起颗丹药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
“透、透了。”陈大光把筐子放下，“长老，这何首乌……没什么不对劲吧？”
周老头瞥了他一眼：“能有啥不对劲？就是年份老了点，灵气足，晒的时候容易招虫子。怎么了？你看着它不顺眼？”
“不是不是。”陈大光赶紧摆手，“就是觉得……它长得挺别致。”
“别致？”周老头乐了，拿起一片何首乌看了看，“这玩意儿长得跟个疙瘩似的，哪别致了？要说别致，还是后院那株千年灵芝，长得跟朵大蘑菇似的，去年还开花了呢，那才叫稀奇。”
陈大光没敢接话。他总不能说，您这疙瘩会举叶子扇风，还会玩枸杞吧？说了估计得被当成走火入魔，拉去关禁闭。
周老头把何首乌收进柜子里，又叮嘱陈大光：“剩下的药材归置好，别弄混了。尤其是那根千年参，明天要给掌门泡茶喝，要是弄坏了，你小子把自己炖了都赔不起。”
“知道了长老。”陈大光应着，心里却在想：就您这千年参，刚才还想爬我脚边呢，给掌门泡茶喝，怕不是得在茶杯里翻跟头？
他往外走时，特意看了眼人参簸箕。人参安安静静地躺着，须子铺得整整齐齐，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白须子泛着点银光，看着还真像个宝贝。
陈大光拿起扫帚，开始扫地上的决明子。扫着扫着，眼角余光瞥见人参的须子又动了，这次没往他这边挪，就是轻轻碰了碰旁边的当归，像是在跟当归说什么悄悄话。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活了。”陈大光压低声音，“我不说出去，你们也老实点，别给我惹麻烦，不然……”他晃了晃手里的扫帚，“不然我就用这扫帚抽你们，抽得你们变回普通药材。”
人参的嫩芽又点了点，像是在答应。
陈大光这才放心，加快速度打扫。把药材归置到架子上时，他特意看了看，当归、枸杞、黄芪……都安安静静的，没再搞小动作，估计是被刚才的“扫帚威胁”吓着了。
收拾完丹房，陈大光抱着扫帚准备走，路过人参簸箕时，又停了停。这次人参没动，就是在他转身的瞬间，他好像听见一声极轻极轻的“吱呀”声，像是谁用指甲盖刮了下簸箕边。
他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只有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那根千年参躺在簸箕里，白须子在光里轻轻晃，安静得像幅画。
“错觉吧。”陈大光摇摇头，扛着扫帚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怀里的灵根突然亮了一下，光比刚才强了点。他回头看了眼丹房，没什么动静，就是觉得那间屋子好像比平时更热闹了点，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偷偷活动，像藏了一群调皮的小孩。
他摸了摸怀里的灵根，灵根的光温温的，不烫也不刺眼。
“你这破光，到底还有多少本事？”陈大光嘀咕着，往自己的住处走。他没看见，在他走后没多久，丹房的窗户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一片何首乌的藤蔓从缝里探出来，晃了晃，又缩了回去，像是在确认他真的走了。
而里间的柜子上，装着何首乌的筐子轻轻动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像是谁在里面翻了个身。
周老头正在收拾丹药，听见响声皱了皱眉：“啥动静？老鼠吗？”他拿起药杵往柜子上敲了敲，“再闹把你们药死！”
柜子里安静了。周老头摇摇头，继续装丹药，嘴里嘟囔着：“最近这丹房是越来越热闹了……”
他没注意到，放在桌子上的那颗刚炼好的丹药，表面好像闪过一丝极淡的光，快得像错觉。而那光的颜色，跟陈大光怀里灵根的光，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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