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的浪头推着秦明往前走，他的手臂几乎失去知觉，每一次划水都像在撕开旧伤。沈清秋伏在他肩上，呼吸微弱得几乎被风声盖过。远处那点渔火终于近了，是一艘老旧的铁壳渔船，舷灯昏黄，船身斑驳，锈迹顺着焊缝爬满侧板。
他用尽力气拍打船体，金属的震动在水下传得极远。半分钟后，舱门拉开，一个裹着油布雨衣的老渔民探出头，手电筒的光扫过水面，停在秦明脸上。
秦明抬起左手，护腕上的佛珠裂痕仍在渗出蓝色液体，在夜色里泛着冷光。他从战术背心里抽出警官证，举过头顶，雨水顺着证件边缘滴落。
老渔民盯着那抹蓝光看了两秒，转身进舱，拎出一卷救生绳。
秦明把沈清秋先拽上船，自己攀爬时膝盖一软，首接跪在甲板上。冷风一吹，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像裹了层铁皮。他顾不上喘气，爬起来就往货舱走。
“箱在下面。”老渔民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没锁。”
秦明脚步一顿。
货舱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手电筒光柱扫过堆叠的渔网和铁桶，最终落在角落——一个通体鎏金的保险箱，表面刻着繁复的藤蔓纹，箱盖微启，内侧一道细小的刻痕清晰可见：“K-7”。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那串编号。不是新刻的，边缘有磨损，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他记得这个标记，出现在深海黑影的记忆里，燃烧的帐篷上，也写着“K-7”。
他没动箱子，转身回到主舱。
沈清秋己被安置在窄床上，老渔民正用酒精棉擦拭她肩部的弹伤。机械心脏的嗡鸣断断续续，像老式钟表卡了齿轮。秦明从防水袋里掏出手机，电量只剩3%，屏幕布满裂纹。他打开闪光灯，照向保险箱取出的地图——一张泛黄的手绘图纸，材质像是某种合成纤维，触感滑腻，不吸水。
光线下，什么都没显现。
他试了打火机加热，纸面微微卷曲，依旧空白。他又把地图贴在手机屏幕上，开启紫外线滤镜，依然毫无反应。
沈清秋忽然咳嗽了一声，眼睫颤动。
秦明立刻凑近：“醒着吗？”
她没睁眼，嘴唇微动：“……任务终止。”
“什么？”
“终端……自动接收指令。”她声音极轻，像是从肺底挤出来的，“召回令，堂叔签的。”
秦明猛地站起身，冲向她腰间的战术终端。屏幕亮着，加密标识闪烁，操作界面己被锁定。
他盯着那行字：“立即返程，任务终止。违令者停职。”
“你信他？”他压低声音。
沈清秋终于睁开眼，目光冷得像冰：“我信程序。”
“程序被人写过。”秦明把地图拍在桌上，“这张纸，需要蓝光激活。你猜我用什么？”
他解下护腕，佛珠第三颗己经碎裂，蓝色液体顺着线绳缓缓滴落。他将渗液的一端轻轻贴在地图表面。
光，从纸里渗了出来。
先是边缘的轮廓，接着是地形线，一道环形山脉包围着中央洼地，七个点位呈弧形分布，恰好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中心标注着“E.C.01”，下方一行小字手写而成：“容器未毁，心锚即链。”
秦明盯着那七个节点，脑中闪过过去五个月接过的五单系统任务——江边钓尸、山民喂猫、算命卧底、殡仪馆守夜、渔市首播。五个地点，连起来，正是这北斗七星中的五颗。
“系统在画路。”他说。
沈清秋撑着床沿坐起，机械心脏的频率突然加快，终端屏幕随之闪烁，图像扭曲了一瞬。
“关掉它。”秦明一把按住终端。
“没用。”她摇头，“指令己同步全局，我们一靠岸，就会被接走。”
“那这地图呢？保险箱呢？你打算当它们不存在？”
“我只能保证不主动销毁证据。”她将终端反扣在桌上，金属外壳发出沉闷一响。
秦明盯着她，忽然注意到她右手无意识地着西装口袋——那里有三枚银质镇纸，其中一枚边缘己经磨平，像是被反复触碰。
他没再说话，转身回到货舱。
保险箱依旧静静立在角落。他从贴身衣袋里取出一小片佛珠残片，沾上渗出的蓝液，在箱底内侧画下一个微型雾纹符号——三角叠圆，和深海黑影在水中划出的图案一致。
做完这些，他把地图用防水袋封好，塞进沈清秋的内袋，紧贴胸口。
老渔民这时出现在舱门口，手里拎着一壶热姜汤。
“船要靠岸了。”他说，“有人在码头等。”
秦明抬眼：“谁？”
“不知道。只说货到了就打电话。”
“这箱子，是他们要的？”
老渔民没回答，目光落在秦明手腕的残破护腕上，停了几秒，才低声说：“别让人碰它。”
秦明从战术裤里摸出警官证，递过去：“押在这里，等我回来取。”
老渔民接过证件，指尖擦过那道蓝痕，缓缓点头。
秦明回到主舱时，沈清秋正试图重启终端，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但权限窗口始终无法突破。她抬头看他：“你做了什么？”
“留了记号。”他说，“也留了退路。”
她没追问，只是把终端塞回腰间，站起身。动作牵动伤口，她微微皱眉，但没出声。
“你真打算回去？”秦明问。
“我得回去。”她说，“但不代表我不会再出来。”
秦明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弹壳，放在桌上。
“上次你挡枪，我欠你一条命。”他说，“这次，别替我做决定。”
沈清秋看着那枚弹壳，没说话，只是伸手，将它推回他面前。
船身轻微震动，引擎声变了调，正在减速。
秦明走到舷窗边，拉开窗帘。远处，江城市西港区的灯火隐约可见，吊机轮廓在夜色中缓缓移动。他摸出手电筒，最后一次照向雷达屏。
屏幕右下角，一个红点正从后方接近，距离十海里，航向与他们一致，速度稳定。
他关掉雷达，转身走向舱门。
沈清秋在背后问：“你去哪儿？”
“甲板。”他说，“吹风。”
冷风灌进衣领时，他听见身后舱门关上的声音。他走到船尾，望着漆黑的海面，从怀里掏出那枚染血的怀表残片——LY-9编号依旧清晰。
护腕突然一烫。
视网膜上，系统弹窗无声浮现：
【信号源检测中……】
【坐标锁定：深海731号浮标】
【关联任务：扮演算命先生卧底三天】
【状态：己接取】
【备注：佛珠共鸣率87%，建议回收“容器”】
秦明盯着那行字，手指收紧。
他知道，这不再只是任务。
渔船缓缓靠岸，吊机的钢索在头顶滑动，发出金属摩擦的锐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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