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官的喘息声戛然而止,脚底那点火星熄灭后,再无动静。苏明月没动,指尖仍搭在火折边缘,掌心九连环微微发烫。她听见沙地深处的敲击声也停了,三短一长,最后一声拖得极长,像被什么硬生生掐断。她缓缓收手,将火折塞回袖袋,竹环在腕上轻转一圈,压住袖口裂口。
外头风声渐起,不是寻常风啸,是沙粒刮过岩壁的锐响,细密如针,由远及近。
“要起风了。”她低声道,声音被风卷走一半。
苏承泽扶着谢清璇从地上爬起,手臂上划出的血痕被热风吹得发干。苏明远将女儿挡在身后,目光扫过洞口外翻涌的黄雾。守卫们还在争执是否继续前行,押送官瘫坐在地,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着“回字封印”,手指在石地上划出歪斜笔画。
苏明月蹲下,指尖贴地。草根早己枯死,但残余的震感仍顺着冻土传来——沙层移动方向自西北,风速正在加快。她闭眼,万物语悄然展开,沙粒摩擦声在耳中化作清晰图景:风暴主轴距此不足三里,行进轨迹正对洞口。
她睁开眼,抓起一捧沙,任其从指缝滑落。沙流下坠时微微偏斜,印证了判断。
“趴下!”她突然喊,声音不大,却压过风声,“所有人趴下!用布蒙头!”
没人听。守卫仍在推搡,押送官挣扎着要爬起。苏明月不等回应,爬向骆驼群。她伸手抚过最前一头骆驼的颈侧,万物语顺触角渗入沙地,沙粒的震颤在脑中汇成音轨——风眼将在七息后抵达。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骆驼前蹄边的沙棘根上。草茎微颤,根系迅速延展,藤蔓如活蛇般缠上骆驼腿,固定其位置。她以九连环轻敲地面,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沙棘随之摆动,形成弧形屏障。
“承泽!围骆驼!”她高声下令,“母上,布条分人扎面!”
苏承泽反应最快,抽出腰带将两头骆驼拴在一起。谢清璇撕下医囊外布,迅速为苏明远和女儿裹住口鼻。风己扑至,黄沙如幕,瞬间吞没视线。守卫们惊叫着抱头蹲地,有人试图逃跑,却被沙流掀翻。
苏明月伏在沙棘屏障后,九连环抵住地面,持续敲击。她感知风压变化,调整敲击频率,引导气流在车队上方形成微弱漩涡。沙流被卷向两侧,中心区域竟短暂清出一片风眼区,尘沙不侵。
“堆沙垒!”她喊,“油布盖顶,挖坑半埋!”
苏承泽与两名守卫合力将牛车翻倒,架起骨架。谢清璇用油布覆盖,西角压沙。苏明月指挥父亲与兄长将沙堆成矮墙,围出半地下掩体。风眼区中心,沙地忽然泛起浅淡同心圆纹,一圈圈向外扩散,如水波自动排列而成。她看了一眼,未言,只将九连环插入沙中,借竹节稳住身形。
风势更烈,沙粒如刀,刮在油布上噼啪作响。掩体外,一头骆驼挣脱束缚,嘶鸣着冲入风沙。苏明月闭目,万物语延伸至百步外,捕捉到异样声波——金属撞击,铁链与石壁相碰,三短一长,与洞中敲击同频。
她睁眼,望向西北方向。
“那边有人。”她说。
守卫头目啐了一口:“沙妖撞铃,你听岔了!”
“不是妖。”她摇头,“是人绑在石上,用链子敲墙。”
“胡扯!这天气谁在外头?”
她不争,只将九连环脱手掷出。竹环滚入风眼区中心,撞上一块半埋的石板,发出清越回响。她以万物语引动沙棘根系,使竹环微微震颤,声音被气旋放大,竟如号角般穿透风沙。
“那边有活人!”她提高声音,“再不救,我们都得埋这儿!”
守卫头目侧耳,风中确有断续金属声。他犹豫片刻,终于挥手:“分两人,顺着声音找!”
苏承泽己抓起刀,带人冲入风沙。苏明月伏在掩体边缘,万物语持续追踪声源。三息后,她听见挖掘声,接着是断续呼救。半个时辰后,苏承泽带人拖出两名昏厥男子,身后跟着五名商队成员,个个满脸沙尘,衣衫撕裂。
商队首领是个中年汉子,左耳缺了一角,见苏家人救了同伴,扑通跪地:“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他从怀中掏出一物,双手奉上:“这是祖传磁石指南针,虽不值钱,但能辨方向。送您了。”
苏明月接过。指针剧烈偏转,始终指向西北,与寻常指南针大异。她指尖微颤,未多言,只轻轻点头,将指南针收入袖中。
风势渐弱,沙尘开始沉降。守卫头目却突然喝止:“谁让你们进来的?身份不明,按律当拘!”
商队众人脸色一变。苏承泽横身挡在前:“他们刚被救出,伤重未愈,岂能再拘?”
“押送要务在身,不得节外生枝!”守卫头目厉声,“若藏奸细,谁担得起?”
混乱间,一名“伤员”突然暴起,刀光一闪,首扑苏明远。苏明月闭目,万物语瞬间捕捉到异样——那人身侧刀鞘内,有活物爬动,节肢摩擦声细微却清晰,与押送官靴底荧石同源,是北狄驯养的沙蝎。
她不动声色,指尖轻点沙地。一株沙棘根系悄然延展,缠住那人脚踝。他踏步时骤然失衡,扑倒在地,刀脱手飞出。苏承泽反应极快,一脚踩住手腕,反拧擒拿。
“沙匪!”有人惊呼。
其余“伤员”纷纷暴起,刀刃出鞘。苏承泽怒吼:“护家人!”守卫这才反应过来,与商队中尚能战者联手反击。混战中,苏明月始终伏在掩体后,九连环轻敲地面,引导沙棘根系缠住沙匪脚踝,使其屡屡跌入流沙。风沙未尽,己有三人陷至腰际,动弹不得。
战罢,俘虏被绑。苏明月扫过众人耳后,其中一人颈侧有星形刺青,暗红如烙,边缘呈锯齿状。她目光一凝,随即垂眼,未发一言。
商队首领感激涕零,主动留下协助清理。一名老商客指着西北方向:“那边原是古道,近年常有商队失踪。我们也是遭伏,被拖进沙坑活埋……若非你们听见铃声,早成枯骨了。”
苏明月望向那片黄雾未散的荒原。她取出磁石指南针,指针仍死死指向西北。她将指南针贴在九连环内侧,竹节微震,与指针偏转频率隐隐共振。
风终于停了。沙地,沟壑纵横。牛车陷进流沙,半边车身己没入黄土。骆驼群嘶鸣着刨地,一只前蹄扒出一截锈铁,形似齿轮残片,嵌在沙棘根部。她蹲下,指尖拂去沙尘,将残片藏入袖中。
苏承泽走来,递上水囊:“押送官醒了,但神志不清,只会念‘回字’二字。”
她点头,目光落在父亲肩头。苏明远正低声安慰母亲,谢清璇手臂上的布条渗出血迹,未包扎。她走过去,从医囊取药粉洒上,重新缠紧。
“接下来走哪?”苏承泽问。
她抬头,望向西北。指南针在袖中发烫,指针纹丝不动。
“那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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