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一楼大厅的死寂，比零下五十度的严寒更加刺骨
豪哥和他仅剩的几名手下，仿佛被刚才那场极致的羞辱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空气中，那首喜庆到诡异的《好日子》似乎还留有余音，与他们此刻的处境形成了最恶毒的嘲讽。那个被当做神明跪拜的泰迪熊，正用它那双黑色的塑料眼珠，无声地注视着这几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屈辱、愤怒、绝望……还有一丝不愿承认的、对那扇仓库大门的病态渴望。这些情绪如同粘稠的沼泽，将他们死死地困在原地。
与此同时，在距离超市数百米外的一处阴影中，福特猛禽改装的“末日战车”内，温暖如春。
李想正用一把瑞士军刀，慢条斯理地削着一个他从空间里取出的冰糖橙。他削得很专注，一圈圈的橙皮连贯地垂落下来，没有断裂。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小小的、无关紧要的乐趣，就像此刻他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车内的多联分屏上，正高清地首播着大厅内的一切。红外热成像、高敏度拾音器，将那几名幸存者最细微的喘息和颤抖都捕捉得一清二楚。
“啧。”
李想看着屏幕里豪哥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近乎于叹息的咂嘴声。
这并非同情，而是一种……类似于鉴赏家对于一件艺术品存在瑕疵的轻微不满。他原以为，这群在末日里能拉帮结派的家伙，骨头能更硬一点，能给他带来更多“拉扯”的乐趣。可没想到，仅仅是饥饿和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就让他们如此轻易地抛弃了最后那点名为“尊严”的东西。
太快了，这出戏的第一幕结束得太快，让他这个唯一的观众感到有些意犹未尽。
就像一盘精心烹饪的菜，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被猪八戒一口吞了下去。
“火候还不够啊……”李想将一瓣晶莹剔透的橙肉丢进嘴里，感受着那股冰凉甘甜的汁水在舌尖爆开。甜味，总是能让人的大脑分泌出更多有趣的念头。
他需要给这锅半死不活的浑水里，再加点猛料。
希望与绝望的交织，是人性最好的催化剂。但如果只有一伙演员，这出戏未免也太独角戏了些。
李想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恶劣的弧度。他切换了无人机的视角，镜头越过一排排倾倒的货架，最终锁定在超市三楼的母婴用品区。在那里的一个小型仓库里，红外热成像清晰地显示出三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人形轮廓——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明显小一圈的孩子。
这是他早就发现的另一伙幸存者，一家三口。他们似乎更谨慎，也更胆小，从末日降临开始就躲在那里，靠着仓库里仅有的一点零食和水苟延残喘。
多好的“道具”啊。
李想伸出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了几下，接通了超市的广播系统。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让一阵电流的“滋啦”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豪哥等人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些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黑色喇叭。
“咳咳，”李想清了清嗓子，这一次，他没有用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明语调，而是换成了一种漫不经心的、仿佛在跟自己手下说话的随意口气。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喂，张三，听得到吗？”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豪哥等人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
李想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用那种“内部通话”的口吻说道：“三楼母婴区那边的热源信号盯紧点，对，就是那三个。别让他们乱跑，要是让他们抢先拿到了仓库里的工具，我唯你是问。”
说到这里，他仿佛是“不小心”按错了什么键，广播里传来一声刺耳的杂音，然后他用一种懊恼的语气低声骂了一句：“操，怎么切到公共频道了……”
随即，广播系统陷入了彻底的寂静。
整个一楼大厅，也陷入了比刚才更加死寂的沉默。
那几名幸存者脸上的表情，在短短几秒钟内，经历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剧变。
从最初的茫然，到困惑，再到将那几句话在脑子里反复咀嚼……最后，一种比冰雪更刺骨的寒意，从他们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三楼！
还有人！
而且是三个人！
更重要的是，那个神秘的“神”，似乎也知道他们的存在！并且……似乎也在考验他们！
“别让他们抢先拿到了仓库里的工具……”
这句话，如同魔咒，反复在豪哥的脑海中炸响。什么意思？意思是仓库的工具不止一份？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场竞赛？一场……以工具为奖品的、你死我活的竞赛？！
那个“神”根本不是在考验他们，他是在筛选！他在筛选哪一伙人，更有资格获得那份能打开食物宝库的“钥匙”！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一颗在营养过剩的培养皿里疯狂滋生的癌细胞，瞬间侵占了豪哥的全部理智。
他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他那几个手下。他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东西——恐惧、贪婪，以及……正在熊熊燃烧的杀意。
人性中最后那点温情脉脉的薄纱，在生存的巨大利益面前，被毫不留情地撕得粉碎。
“豪……豪哥……”一个名叫小六的年轻男人，嘴唇哆嗦着，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儿，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他们……他们是一家三口……会不会……只是普通的幸存者？”
这是最后的挣扎，是人性在彻底泯灭前，发出的微弱悲鸣。
“啪！”
豪哥反手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小六的脸上。
“普通幸存者？”豪哥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变得嘶哑扭曲，“在这个鬼地方，哪有什么普通幸存者！只有敌人！只有抢我们食物、抢我们活路的敌人！”
他一把揪住小六的衣领，将他拽到自己面前，几乎是脸贴着脸，用野兽般的低吼说道：“你听清楚了！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想让你的老婆孩子饿死，然后看着那一家三口去开仓库里的罐头吗？你想吗？！”
小六被这番话吼得浑身一颤，眼神中的最后一丝不忍，迅速被更浓烈的恐惧和求生欲所取代。他想到了自己藏在角落里、己经饿得奄奄一息的妻儿，脑袋疯狂地摇晃起来。
豪哥满意地松开了手，环视着剩下几人。
他们都低下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但那紧紧握住的拳头，和粗重的喘息，己经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在这个舞台上，怜悯是最昂贵的奢侈品，谁也付不起。
“很好。”
豪哥从地上捡起一根之前用来砸门的撬棍，冰冷的铁器握在手里，让他混乱的心找到了一丝残忍的安宁。他看向那几名手下，声音沙哑却坚定。
“我们不是垃圾，也不是任人玩弄的狗。”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在说服自己，“我们要活下去，就要比任何人都狠。那一家三口，是我们的绊脚石，是我们的……口粮。”
“口粮”两个字，让所有人浑身一震。
车内，李想惬意地将最后一片橙子送入口中，又喝了一口冰镇可乐，舒服地打了个嗝。屏幕上，演员们己经进入了状态，这让他很满意。
他收回目光，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个红富士苹果，和那把锋利的瑞士军刀。
大厅里，豪哥的目光己经变得如同饿狼般凶残，他死死地盯着那架通往三楼、早己停止运行的扶梯，仿佛己经看到了鲜血。他举起了手中的撬棍。
“走，我们去跟新邻居……”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
“……打个招呼。”
他给了手下一个眼神，几人立刻会意，纷纷从地上抄起钢管、椅腿之类的武器。
豪哥的目光锁定在通往楼上的、黑暗的自动扶梯入口。他收紧了握着撬棍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伴随着一声几乎不似人声的低吼，他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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