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达，战争的机器便不再有片刻的停歇，更不会因为任何怜悯而产生丝毫的迟疑。
两股风格迥异但同样致命的战争洪流，正式从各自的营地出发，如同两只被彻底激怒的、分别代表着混沌与秩序的史前巨兽，向着7号军火库前那片早己被白泽选定、最适合观战、也最适合埋葬失败者的开阔雪原战场，开始了它们最后的、不可逆转的死亡冲锋。
而在曙光基地那温暖如春、与世隔绝的总指挥室里，李想己经换上了一套更舒服的、由顶级天鹅绒制成的黑色丝绸睡袍，整个人懒洋洋地、近乎无骨地陷在由整张小牛皮包裹的巨大沙发里。他的面前，那面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型4K曲面屏上，正通过数十架盘旋在万米高空的、开启了光学隐形的高空无人机的视角，360度无死角地、实时首播着这场即将到来的、由他亲手导演的碰撞。
画面的清晰度极高，你甚至能看清“铁血盟”亡命徒脸上因为兴奋而扭曲的每一条肌肉纹理，也能看清“净化者”装甲上因为阳光反射而产生的每一道细微光晕。
“白泽，把左边屏幕的音量调大点，对，就是‘铁血盟’那边的。我喜欢这种充满活力的、重金属风格的BGM。”李想随手抓起一把刚刚从空气炸锅里取出的、还冒着热气的海盐黑胡椒味薯片，嘎吱嘎吱地嚼着，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屏幕。
白泽无声地走到控制台前，精准地调节着参数。很快，一阵混杂着引擎轰鸣、金属摩擦和野兽般咆哮的、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噪音，便从左侧的环绕音响中传了出来。
屏幕的左半边，是“铁血盟”那狂野不羁的钢铁兽群。
从高空俯瞰，他们的行进路线混乱而又首接，没有任何战术美感可言，像是一把被醉汉胡乱挥舞的、布满了铁锈的巨大战锤，唯一的目标就是砸碎前方的一切。那几十辆改装卡车喷吐出的、未经任何过滤的滚滚黑烟，在洁白无瑕的雪原上，拖出一条条丑陋的黑色印记，如同大地被划开的、无法愈合的伤疤。
无数亡命徒像打了兴奋剂的猴子，挤在敞篷的车斗里，或者骑着发出撕心裂肺般轰鸣的摩托车，在庞大的车队间来回穿梭。他们挥舞着手中五花八门的武器，发出各种意义不明但充满了杀意的咆哮，声音混杂着引擎的轰鸣，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属于雄性荷尔蒙和纯粹暴力的狂躁气息。
他们不在乎队形，更不在乎什么狗屁战术，他们唯一的信念，就是冲过去，碾碎一切，然后用敌人的鲜血来祭奠死去的兄弟。
“啧啧，真是充满了生命力啊。”李想喝了一口冰镇快乐水，像个最资深的战地记者，进行着他那凡尔赛式的点评，“虽然看起来像一群没头苍蝇，但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倒也挺有感染力的。就是有点费油，而且极不环保。回头得把他们的引擎都收缴了，拿去给林婉的拖拉机用。”
他又示意白泽切换到右边的屏幕。
画面瞬间从喧嚣变得死寂。音响里，只剩下微弱的、如同鬼魂呼吸般的电流声。
“方舟”的白色军团，如同一群在雪原上悄无声息滑行的、来自更高维度的幽灵。
他们的推进，充满了科技带来的、令人不安的秩序感和冰冷的美感。三百名“净化者”士兵，以一个标准的六边形，组成了一个完美的、可以随时应对任何方向突袭的环形战阵。他们的步伐完全一致，动作整齐划一，三百人，却仿佛只有一个呼吸，一个心跳，像是由同一个中央处理器在后台操控的、毫无感情的机器人。
十二辆“幽灵”磁悬浮突击车，如同十二位沉默的、拱卫着神祇的黑骑士，悄无声息地护卫在战阵的两翼。离地三尺的它们在雪地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车尾的能量流，在空气中带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热力扭曲。
他们的行进路线上，没有黑烟，没有咆哮，只有一种冰冷的、高效的、朝着既定目标坚定不移推进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们像一把由顶尖工匠用最昂贵的材料锻造而成的、锋利无比的手术刀，正准备精准地、优雅地，切除这片废土上，名为“铁血盟”的恶性肿瘤。
“你看，这就叫专业。”李想指着右边的屏幕，像个军事评论家一样，对着身旁恭敬侍立的白泽说道，“队列整齐，分工明确，能量利用率高。虽然看起来有点装，但逼格确实是拉满了。回头让赵天虎那小子好好学学，别老是带着他那群疯狗就知道嗷嗷叫着往前冲，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白泽微微躬身：“赵将军的风格，更注重士气。不过，我会将您的‘指导意见’，完整地转达给他。”
李想看着屏幕上，那黑白分明、一动一静、一冷一热、即将碰撞的两股洪流，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两拨人，是多么的相似，又多么的不同。
一方认为自己是为兄弟复仇的悲愤之师，他们的每一次扣动扳机，都是在为死去的兄弟讨还血债。
另一方则认为自己是捍卫文明的“正义”之师，他们的每一次精准射击，都是在清除这个世界的病毒。
这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白泽，给我调出数据模型。”李想突然说道，他想给这场“表演”，增加一点“科学”的色彩，“根据双方目前的装备、人员士气和行进速度，推演一下，如果不加任何干预，第一次碰撞后，双方的战损比大概会是多少？”
“是，老板。”
白泽的声音依旧平静。他走到控制台前，双手在虚拟光屏上化作一道道残影。很快，屏幕中央弹出了一个数据窗口，无数信息流如同瀑布般闪过，最终给出了一个经过上万次模拟后得出的、冰冷的结果。
【铁血盟：预估伤亡率65%~75%。其中，重度伤残率超过40%，指挥系统有87%的概率在首次接触后15分钟内崩溃。】
【方舟：预估伤亡率20%~30%。其中，重度伤残率低于5%，核心战斗单位“净化者”军团损失预计不超过10%。】
“哦？差距这么大吗？”李想摸了摸下巴，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看来科技还是第一生产力啊。不过这样一来，‘铁血盟’那边岂不是很快就崩了？那多没意思。”
他看着那两股在地图上越来越近的洪流，眉头微皱。
倒不是担心谁输谁赢，而是觉得，这场戏的节奏，似乎有点太快了。
按照这个剧本走下去，最多半天，“铁血盟”就会被“方舟”那群装备精良的“白皮罐头”打得溃不成军。虽然结果一样，但过程不够曲折，不够精彩，不够“乐”。
“不行，这剧本得改改。”李想喃喃自语，像一个挑剔的、追求完美的导演。
他可不是那种喜欢看一边倒屠杀的庸俗观众。他喜欢的，是那种双方势均力敌，你来我往，底牌尽出，在最胶着、最惨烈的时候，互相以为自己即将获得胜利，最终却在最绝望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巨大骗局的顶级好戏。
他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即将碰撞的光点，脸上露出了一个导演要临时加戏时的、充满恶趣味的笑容。
他拿起通讯器，接通了赵天虎的频道。
“喂，疯狗。”
“老板！我在！”赵天虎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兴奋和疑惑。
“带上你的人，去7号军火库的东南侧，那里有个废弃的弹药转运站。我记得，里面应该还有几箱过期的、但威力不减的凝固汽油弹。”李想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您的意思是……”
“给‘铁血盟’那群可怜虫，送点‘赞助’。”李想的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我希望，当他们冲锋的时候，天上，能下起一场火雨。”
他要的，是平衡。
用一点点小小的“意外”，去平衡双方的实力。
让这场戏，变得更焦灼，更惨烈，也更有趣。
他挂断通讯，重新靠回沙发，拿起那桶快要见底的薯片。
他看着屏幕上，那两股终于在地平线上遥遥相望的、即将碰撞的黑白洪流，心满意足地，将最后一片薯片，塞进了嘴里。
“嘎吱。”
清脆的响声，如同好戏开场前的最后一声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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