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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血的鼓槌

小说: 梨花琴染雪墨白   作者:伊普达琳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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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血的鼓槌

“锈河”酒吧地下场。

空气像被汗水、廉价啤酒和尼古丁浸泡透了的旧海绵,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昏暗的灯光在弥漫的烟雾中艰难切割,勾勒出台下攒动的人头和扭曲的面孔。劣质音响将前一支乐队的吉他失真放大成刺耳的嗡鸣,鼓点沉闷得像隔靴搔痒,主唱声嘶力竭的咆哮被淹没在嗡嗡的背景噪音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焦躁的、等待被真正点燃的沉闷。

后台狭窄的通道,如同一条湿热的、充满汗味和电气焦糊味的肠道。墨染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烟酒和汗酸味,呛得他喉咙发紧。那只被黑色支架禁锢的左手无力地垂着,沉重的负担感从未如此清晰。而那只紧握着鼓棒的右手,掌心早己被汗水浸透,粘腻湿滑,虎口处先前排练时磨破的伤口在汗水的刺激下,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

齐焱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在狭窄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他瘦削的身体绷紧,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锋,隔着幕布的缝隙死死盯着台上那支乏善可陈的乐队,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每一次台上那软绵绵的鼓点落下,他紧握的拳头就用力砸一下自己的大腿,发出沉闷的“噗”声。

“妈的…软蛋…废物…” 他低声咒骂,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火药味和毫不掩饰的鄙夷。他猛地回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墨染苍白汗湿的脸上,“喂!别他妈跟个死人一样!给老子打起精神!记住刚才那股劲儿!往死里砸!砸穿这帮孙子的耳膜!听见没?!”

墨染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片疲惫的荒原被强行点燃,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孤注一掷的专注。他所有的感官都向内收缩,聚焦在右臂那根紧绷的神经,和掌心那根冰冷、沾着自己汗水和血渍的鼓棒上。外面的喧嚣、齐焱的咆哮、甚至左手支架传来的麻木钝痛,都变成了遥远模糊的背景噪音。

“下一支!‘独弦’!” 前台传来主持人刻意拉长的、带着戏谑腔调的声音,透过劣质麦克风放大,引起台下几声意味不明的哄笑和口哨。“独弦”?一根弦?一只手?这名字本身就像个笑话。

哄笑声像冰冷的针,刺进墨染的耳膜。他身体微微一僵,但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冷、更烈。

齐焱猛地掀开通往前台的厚重黑绒幕布!

“上!” 他低吼一声,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率先冲了出去!

墨染深吸一口气!那沉滞的、混杂着烟酒汗臭的空气涌入肺腑,如同点燃引信的燃料!他不再犹豫!拄着手杖的左手(仅靠手腕和手臂力量支撑)猛地一撑!身体爆发出仅存的力气,紧随齐焱之后,冲进了那片被昏暗灯光和浑浊烟雾笼罩的舞台!

舞台灯光骤然聚焦!刺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墨染的视线!台下攒动的人头和模糊的面孔变成一片晃动的黑影!巨大的声浪和混杂着汗味、烟味、酒精味的热风扑面而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齐焱早己冲到舞台中央,一把抓起立在那里的麦克风架,动作粗暴得像在抢夺武器。他瘦高的身影在强光下如同剪影,没有任何开场白,没有任何废话,只有一声撕裂空气的、充满原始力量的咆哮:

“操——!!!”

这声咆哮如同信号弹!瞬间点燃了空气!

墨染几乎在同一时间冲到了那套歪歪扭扭、临时拼凑的架子鼓前!他甚至没有坐下!没有调整呼吸!那只唯一能动的右手!那只紧握着染血鼓棒的右手!带着积压了十八年的愤怒、痛苦、绝望、和此刻喷薄而出的、毁灭一切的疯狂,如同拉满的强弓骤然崩断,狠狠地、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向紧绷的军鼓鼓皮!

“砰——!!!!!!”

一声远比排练室中更炸裂、更狂暴、更具穿透力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响在“锈河”地下场浑浊的空气里!劣质音响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能量冲击得发出一阵刺耳的啸叫!强大的声波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台下每个人的胸口!

整个场子瞬间死寂了一秒!

所有的哄笑、口哨、闲聊声戛然而止!所有人,无论是醉醺醺的酒客,还是冷漠的乐手,抑或是等着看笑话的旁观者,都被这声纯粹的力量与毁灭的巨响震得头皮发麻,心脏骤停!

墨染的眼中只剩下那片紧绷的鼓皮!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右臂化作一道不知疲倦的黑色闪电!鼓棒带着破风声,疯狂地砸落!

“砰!砰!砰!砰!砰!砰!砰——!!!”

“咚!咚!咚!咚!咚!” (脚踩底鼓,沉重的轰鸣如同巨兽的脚步)

单调!迅猛!如同狂风暴雨!又像攻城巨锤!每一击都带着要将鼓皮撕裂、将鼓腔砸穿的狠劲!汗水如同瀑布般从他额角、脖颈、后背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单薄的T恤!他紧咬着牙关,齿缝间溢出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身体随着每一次狂暴的砸击而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散架,却又被那股疯狂的力量强行粘合在一起!

齐焱站在舞台中央的强光下,如同风暴之眼!他没有弹吉他(“独弦”此刻只有鼓手!),他只是死死攥着麦克风架,瘦削的身体随着墨染狂暴的鼓点剧烈地晃动!他紧闭着眼,仰着头,额角青筋暴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嘶哑的、不成调的、却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咆哮和嘶吼!那不是歌词,是最本真的生命呐喊!是与鼓点同频共振的灵魂震颤!

“啊——!!!”

“呃啊——!!!”

“吼——!!!”

鼓声!嘶吼声!巨大的低频轰鸣!在劣质音响的扭曲放大下,形成一股充满了破坏性力量、原始野性和巨大痛苦的声浪洪流!它粗暴地撕碎了之前所有的沉闷!它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攫住了台下每一个人的心脏和神经,强迫他们跟随这狂暴的节奏一起战栗!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炸裂!

“卧槽——!!!”

“牛逼——!!!”

“操!操!操!再来!!”

“鼓手!鼓手!鼓手——!!!”

人群疯了!像被投入滚烫油锅的水滴!他们不再坐着,全都站了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那沉重狂暴的鼓点疯狂地跳动、甩头!手臂挥舞!嘶吼着!叫骂着!汗水飞溅!眼神里充满了被彻底点燃的狂热和一种被暴力美学征服的震撼!整个“锈河”地下场变成了一个沸腾的、充满原始荷尔蒙的巨大熔炉!

就在这极致的狂热达到巅峰时!

墨染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扫过旁边那面悬挂的、边缘锋利的踩镲!那个排练室里闪过的疯狂念头,在此刻被巨大的声浪和观众的狂热无限放大!

他砸向军鼓的右手猛地改变轨迹!鼓棒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带着破釜沉舟气势的弧线,用鼓棒尾部最坚硬的部位,狠狠地、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力量,砸在了踩镲冰冷的镲帽上!

“锵——!!!!!!”

一声比排练室中更尖锐、更刺耳、更具撕裂感的金属爆鸣,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锯同时切割玻璃,猛地炸裂开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鼓点轰鸣和人群的嘶吼!那声音狂暴、不和谐、充满了毁灭性的美感!它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这场声音风暴的核心!

巨大的声浪冲击让墨染眼前瞬间一片空白!耳膜嗡嗡作响!那只紧握鼓棒的右手虎口猛地一震!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瞬间涌出——早己磨破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顺着鼓棒漆黑的硬木纹路,迅速蜿蜒而下,滴落在银亮的镲片上,溅开几朵细小的、刺目的血花!

他浑然不觉!眼中只剩下毁灭与创造交织的癫狂光芒!鼓棒再次化作黑色的闪电,不再局限于军鼓!它在整套鼓组上疯狂地跳跃、肆虐!

“砰!砰!砰!” (军鼓稳定的心脏搏动)

“咚!咚!” (底鼓沉重的毁灭脚步)

“锵——!滋啦——!” (用染血的鼓棒尾部疯狂刮擦踩镲边缘,制造出带着血腥味的、刺耳的噪音风暴!每一次刮擦都带起细微的火星!)

“砰!锵——!咚!” (节奏与噪音最粗暴、最震撼的融合!血珠随着鼓棒的挥舞甩落!)

混乱!狂暴!痛苦!力量!毁灭!新生!所有极端的元素在这片小小的舞台上,通过一只染血的手、一根疯狂的鼓棒、一套歪斜的鼓组,被强行熔铸在一起!形成一首充满了工业噪音美学、痛苦张力和原始生命力的、独一无二的、染血的鼓之独奏!

台下的疯狂被推向了更恐怖的顶点!人群彻底癫狂!嘶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而在舞台侧翼最浓重的阴影里。

墨守诚如同一个凝固的雕像,死死地钉在那里。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大到极致,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地盯着台上那个在强光与烟雾中疯狂舞动的身影——他的儿子!

看着墨染那只被黑色支架禁锢、如同沉重枷锁般无力垂落的左手!

看着他那只紧握着鼓棒、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般疯狂砸击、此刻己被鲜血染红木纹的右手!

看着那根鼓棒尾部在镲片上刮擦出的刺目火花!

看着汗水混合着不知是泪水还是血水的液体,从他扭曲痛苦却又燃烧着毁灭光芒的脸上肆意流淌!

看着他每一次狂暴砸击时,身体那濒临崩溃却又被疯狂力量强行支撑的颤抖!

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重锤,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在墨守诚的耳膜上!砸在他的心脏上!砸在他摇摇欲坠的灵魂上!

那单调狂暴的鼓点!

那尖锐刺耳的金属刮擦!

那混乱破碎的噪音拼贴!

那不成调的、如同垂死野兽般的嘶吼!

这一切,汇成一股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带着毁灭性力量的洪流,将他毕生坚守的“乐理”、“旋律”、“正统”、“传承”……所有的一切!瞬间冲垮!碾碎!践踏进泥泞里!

这不再是音乐!

这是…什么?!

是痛苦?是愤怒?是毁灭?是…另一种…生命?!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隔阂、痛苦和灵魂被撕裂的震撼中,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东西,如同冰冷的电流,再次穿透了一切壁垒!

他看到了!

看到了儿子眼中那燃烧到极致的光芒!那种不顾一切、玉石俱焚也要发出自己声音的…狠劲!那种用残破之躯对抗整个世界的…孤勇!

那光芒,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墨守诚早己被悔恨和痛苦反复蹂躏的心脏上!让他想起了亡妻林晚扑向失控货车时那不顾一切的身影!想起了自己年轻时那场卑劣却同样孤注一掷的“碰瓷”!

血脉里的某种东西,在这一刻,以一种最残酷、最扭曲的方式,完成了隔空的共鸣!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灵魂被撕裂的呜咽,猛地从墨守诚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风中残烛!他猛地伸出那只缠着护腕、掌心蜈蚣疤痕深藏的右手,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捂住了自己的嘴!仿佛这样就能堵住那即将冲破喉咙的、巨大的悲鸣!

浑浊的泪水,混合着汗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出他通红的眼眶,顺着他布满沟壑、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痉挛的脸颊疯狂滚落!砸在他捂住嘴的手背上,砸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晚晚…

我们的儿子…

他…他站上去了…

用一只染血的手…

敲碎了…所有…

台上,墨染的独奏在一声用尽所有力气砸出的、如同世界终结般的巨大镲响中,戛然而止!

“锵————————!!!!!”

余音在巨大的声浪和人群疯狂的嘶吼中扭曲、拉长、最终被彻底淹没。

墨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全靠拄着手杖和抵在鼓上的右臂才勉强没有倒下。他剧烈地喘息,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汗水如同小溪般淌下,滴落在染血的鼓棒和冰冷的镲片上。那只紧握鼓棒的右手,虎口处的伤口血肉模糊,鲜血顺着鼓棒滴落,在布满灰尘的舞台地板上,溅开一朵小小的、刺目的血花。

他缓缓地抬起头,布满汗水、血水和泪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被彻底掏空后的、近乎虚无的平静。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穿透了炫目的舞台灯光和弥漫的紫色烟雾,穿透了台下疯狂攒动的人群,精准地、如同早己锁定般,落在了舞台侧翼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

落在了那个如同被抽空灵魂、佝偻着背、死死捂着嘴、满脸泪水浑身颤抖的男人身上。

墨染沾着血污和汗水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墨守诚仿佛听到了那无声的、带着巨大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般平静的质问,如同冰锥,狠狠凿穿了他最后的防线:

“够响了吗?”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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