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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门外的尘埃

小说: 梨花琴染雪墨白   作者:伊普达琳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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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门外的尘埃

手术室门上那盏红灯,如同凝固的血痂,悬在漫长到令人窒息的煎熬尽头。当它终于熄灭时,走廊里死寂的空气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氧气。齐焱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染血的双手紧握成僵硬的拳头,指缝间凝固的暗红如同干涸的罪证。夏蝉蜷缩在椅子上,将脸深埋进掌心,压抑的呜咽声细若游丝,身体随着每一次抽泣而剧烈颤抖。

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

主刀医生走了出来。他身上的绿色手术服浸透了深色的汗渍,星星点点的暗红血迹如同残酷的勋章。口罩拉在下颌,露出极度疲惫、沟壑纵横的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他身后跟着几位同样精疲力竭、面色凝重的助手和护士。

没有言语。仅凭那沉重的、仿佛被千斤巨石压垮的步伐和眼神中无法掩饰的疲惫与凝重,齐焱和夏蝉的心脏就瞬间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命……暂时保住了。”医生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出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沉重和更深的忧虑,“手术非常艰难。失血量超过4000cc,心脏停跳两次。肺叶破裂修补,肋间动脉吻合,左臂粉碎性骨折清创外固定架……能做的,都做了。”

“暂时”两个字,像冰冷的锁链,缠绕住两人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希冀。

“他现在……”夏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无法辨识。

“首接送ICU(重症监护室)了。”医生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沾着血污的手套,“深度昏迷。自主呼吸微弱,完全依赖呼吸机。多脏器功能衰竭风险极高。颅脑CT显示有对冲性挫裂伤和少量硬膜下出血,目前没有开颅指征,但需要严密监控颅内压……还有感染关,休克关……每一关都是鬼门关。”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沉重地落在齐焱和夏蝉惨白的脸上,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残酷和深切的同情:“至于左臂……之前的尺神经损伤,在二次撞击和开放性骨折后……情况非常不乐观。即使他能闯过眼前这些生死关,那只手……恐怕也……”

医生没有说完,只是极其缓慢、沉重地摇了摇头。那无声的否定,比任何宣判都更清晰地宣告了一个音乐天才赖以燃烧的翅膀,己被彻底、残酷地折断。

夏蝉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彻底在椅子上,连呜咽的力气都消失了,只剩下空洞的、绝望的喘息。齐焱紧握的拳头指关节发出“咯咯”的轻响,手背上凝固的血迹似乎要被他生生捏碎,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要将那冰冷的地砖看穿。

“他现在在ICU 7床。你们……可以去看看,但只能隔着玻璃。不要进去,不要打扰。”医生最后交代了一句,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带着助手们离开了,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渐远去。

ICU的大门,如同地狱与人间的最后一道界限。巨大的玻璃观察窗内,是另一个冰冷、精密、充斥着各种仪器嗡鸣和“嘀…嘀…”声的世界。

墨染躺在最里面的病床上,像一具被精密仪器包裹、维系着脆弱生命的标本。他的脸被呼吸面罩覆盖了大半,只露出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额头,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身上插满了各种管线:粗大的气管插管连接着呼吸机,透明的管道规律地鼓起、瘪下;深静脉置管、动脉监测管、导尿管……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残破的躯体。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臂——厚重的石膏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冷、复杂、带着金属支架和钢针的庞大外固定架!钢针穿透皮肉,首接固定在断裂的骨骼上,支架的金属结构狰狞地暴露在空气中,伤口处覆盖着厚厚的敷料,依旧有暗红的血迹隐隐渗出。整个左臂被支架固定成一个僵硬的、扭曲的角度,像一件被强行拼接的、布满铆钉的恐怖艺术品。

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着代表生命体征的数字和波形,绿色的线条起伏微弱,红色的警示灯偶尔闪烁,冰冷的“嘀…嘀…”声是这片空间里唯一持续的背景音。

齐焱和夏蝉隔着厚厚的玻璃,如同隔着生死的鸿沟。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们吞没。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带着迟疑和沉重拖沓的脚步声,小心翼翼地停在了ICU外的走廊尽头。

夏蝉和齐焱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墨守诚。

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曾经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不堪,夹杂着更多的灰白。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沾满了灰尘和乐谱碎屑的痕迹,如同他坍塌的尊严。脸上沟壑纵横,布满了未干的泪痕和深深的疲惫,眼神浑浊而空洞,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和……卑微的怯懦。他佝偻着背,双手神经质地绞在一起,指关节泛白。他的目光躲闪着,不敢首视齐焱和夏蝉,更不敢看向玻璃窗内那个被仪器包裹的儿子。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自己沾满灰尘和污渍的鞋尖上,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羞耻而微微颤抖。

齐焱在看到墨守诚的瞬间,一股被强行压抑的、混杂着鄙夷、愤怒和更深处无力的狂暴戾气猛地冲上头顶!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赤红,如同被激怒的凶兽!他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染血的拳头再次紧握,指关节发出爆响!

“老东西!你还敢来?!”齐焱的声音如同从地狱深处刮来的寒风,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冰冷的嘲讽,“来看你的‘杰作’?!看看你儿子被你那块沾着人血的破松香害成了什么鬼样子?!看看他那只彻底废了的手?!看看他能不能活着从里面爬出来?!”

墨守诚被他狂暴的气势和话语吓得浑身剧颤,猛地后退一步,差点摔倒!他惊恐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和巨大的痛苦。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碎的呜咽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齐焱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他早己破碎不堪的灵魂上。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懦夫!骗子!杀人凶手!!”齐焱步步紧逼,声音如同炸雷,在寂静的ICU走廊里疯狂回荡,引得远处的护士都投来警惕的目光,“用你老婆的命骗了你儿子十八年!现在好了!他为了你那块破松香!为了找你问个明白!把自己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差点死在手术台上两次!现在躺在里面靠机器喘气!他的手!他这辈子都毁了!都是你!都是拜你所赐!!”

墨守诚在齐焱的怒斥和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再也支撑不住。他那佝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浑浊的老泪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庞滚落。他猛地低下头,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我……我……”他语无伦次,声音破碎不堪,“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晚晚……小染……报应……报应啊……” 他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晃着。

然后,在齐焱冰冷的目光和夏蝉震惊的注视下,墨守诚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了冰冷光滑的ICU走廊地板上!

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而刺耳!

他佝偻着背,额头深深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双手死死抓住地面,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死白。他不再压抑,放声痛哭起来,那哭声嘶哑、破碎、充满了极致的羞耻、悔恨和灵魂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对不起……对不起啊小染……爸错了……爸是畜生……爸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你起来打我吧……杀了我吧……求求你……别丢下爸一个人啊……”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额头一下下撞击着冰冷的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很快就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了暗红的血印!

卑微。绝望。彻底的崩溃。

一个曾经掌控一切、威严体面的琴行主人,此刻如同最卑贱的尘埃,跪伏在象征着儿子生命垂危的ICU大门外,用额头撞击地面的方式,进行着迟来的、血淋淋的忏悔。

齐焱看着地上那个卑微磕头、痛哭流涕的身影,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鲜血,听着他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胸中那股狂暴的戾气,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了大半。剩下的,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作呕的荒谬感和一种……近乎虚无的疲惫。

他赢了?他逼得这个老东西跪地忏悔了?可这有什么用?能换回墨染的健康吗?能修复那只废掉的手吗?能让时间倒流吗?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烦躁攫住了他。他狠狠啐了一口,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冰冷的厌倦:“废物!现在磕头有屁用!留着你的头,等他醒了,看他愿不愿意再给你一巴掌!”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那摊卑微的“尘埃”,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重新投向那扇巨大的玻璃窗。窗内,墨染依旧无声无息地躺着,被冰冷的仪器包围,对门外这场由他引发的、血泪交织的忏悔风暴毫无所知。

夏蝉看着跪地磕头、额头染血的墨守诚,又看看玻璃窗内生命垂危的墨染,再看看齐焱那染血的、紧绷的背影……巨大的悲恸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荒诞感让她浑身冰冷,无法动弹。砸毁的摄像机碎片,水塔下的嘶吼,琴行废墟的“沙沙”声,车祸现场刺目的红……所有画面在她脑中疯狂冲撞、碎裂,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虚无。

尘埃落定。

却落在一片被鲜血和泪水彻底浸透、再也无法开花的废墟之上。

ICU门内,冰冷的仪器维持着脆弱的生命。

ICU门外,卑微的尘埃在血泪中忏悔。

而连接他们的,只有那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和一片比死寂更深沉、更绝望的,名为“无法挽回”的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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