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消散的过程，漫长，而又迅速。
叶知秋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点点地抽离。她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君无月那张写满了无尽哀恸的脸，也开始像水中的倒影一样，渐渐散开。
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她不后悔。
能用自己这具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虚假的身躯，换回他一个真实的未来，己经，足够了。
她的唇边，甚至还带着一丝解脱的、淡淡的微笑。
「君无月……」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别……为我……报仇……」
「好好……活下去……」
不要再为了她，去与三界为敌。
不要再为了她，将自己困在这座名为“爱”的地狱里。
忘了她。
然后，回到那个，本该属于你的、光风霁月的神坛之上。
这是她，对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请求。
「不……」
君无M月跪在那里，伸出手，徒劳地，想去抓住她最后一点即将消散的光影。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没有你……」
「我要如何……活下去？」
没有了她，那三界，于他而言，与无间地狱，又有何区别？
没有了她，那神坛，于他而言，与断头台，又有何不同？
叶知秋看着他那副悲恸欲绝的模样，心中一片酸涩。
她想再对他说些什么，想再摸一摸他那张冰冷的脸。
可是，她己经没有力气了。
她的身体，在君无M月那双血泪模糊的眼眸注视下，彻底化作了漫天的、点点金色的光尘，然后，缓缓地，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神魂俱灭。
连一丝转世的可能，都没有留下。
唯有那支，她之前掉落在地上的、由万年冰魄雕琢而成的雪莲簪，在失去了主人之后，发出一声微弱的哀鸣，光芒尽敛，变得黯淡无光。
死寂。
整座无月宫，陷入了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君无M月跪在那片空无一人的地方，一动不动。
仿佛，他的灵魂，也随着那个女人的消散，一起，死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地，伸出那只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将地上那支冰冷的、黯淡的发簪，捡了起来。
他将发簪，紧紧地，攥在掌心，任由那冰冷的触感，刺痛他的掌骨。
然后，他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那双流着血泪的、纯黑色的眼眸，看向了虚空。
他知道，“寂灭”的神念，并没有随着叶知秋的牺牲而完全消失。它只是被叶知秋那独特的“变数”灵魂重创，暂时，潜伏回了他神海的最深处。
它在等。
等他因为叶知秋的死，而彻底崩溃，彻底疯狂，彻底放弃所有抵抗，然后，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君无月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比哭声，还要悲凉，还要绝望。
他笑着，笑着，两行血泪，从他那双清明的、不再有半分疯魔的眼眸里，滚滚而下。
「你想看我崩溃？」
「你想让我疯狂？」
「你想……得到我的身体？」
他抬起头，对着虚空，用一种平静到令人心悸的、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会，再让你，如愿了。」
因为，那个他想为之疯狂的人，己经不在了。
因为，那个能让他放弃一切的人，己经被他，亲手，弄丢了。
他缓缓地抬起手，那只紧握着发簪的手，对准了自己，那颗正在为另一个人，疯狂跳动着、也疯狂疼痛着的心脏。
为你挡劫，是我唯一真心。
为你赴死，亦是我，心甘情愿。
知秋。
黄泉路上，太冷。
这一次，换我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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