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坐在上首，看着安陵容跟华妃眉来眼去，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好了，都是姐妹。只是……皇上近日劳累，你们要多劝着些。”
怎么劝？拒宠吗？避宠吗？想也不可能。她们是妃嫔，又不是皇后，没有特殊情况，干嘛假贤惠。
安陵容和夏冬春行了一礼，表面恭敬、心里敷衍道。
“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宜修又露出了稳坐中宫的笑容。
“对了，沈贵人和莞答应的宫规抄好了，本宫己经下旨，撤了她们的禁足，让敬事房挂上了她们的绿头牌，以后侍奉皇上的姐妹又多了两人。”
安陵容无语，宜修上一秒还说皇上累到了，让她们不要缠着，下一秒就提出来沈贵人和莞答应。
这不就是让她们让位的意思吗？难怪今儿个出来的这么早，在这儿等着呢。
偶尔提携一下姐妹，是拉帮结派的宫斗基操，但是让位给竞争对手就离谱了，她们又不傻。
华妃更是不屑。
“皇后娘娘可要看清楚了，别拿那些墨迹污脏、字迹潦草的敷衍人才是。”
皇后闻言并不动怒，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两口，摆出了威仪，才缓声道。
“华妃妹妹多心了，沈贵人与莞答应皆知书达理，岂会行那敷衍之事？”
“本宫己亲自验看过，她们所抄宫规，字字工整，笔笔恳切，可见禁足这些时日，确是静思己过，颇有进益。”
“倒是华妃协理六宫，事务繁杂，何必操劳这等小事？这查验妃嫔功课的细务，本宫尚能料理，就不必劳妹妹费心了。”
华妃红唇一勾，往座椅上一靠，身子一歪，也威仪起来，丹蔻指尖敲着扶手。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只是臣妾想着，这宫规抄写原是为了让她们铭记教训，若只是写上几遍，只怕效力不足。”
“不如让她们将所抄宫规送至各宫传阅，一来警醒，二来也让姐妹们共同监督品评，岂不更显得皇后娘娘公正无私？”
若是真的传阅六宫，进行品鉴，怕是……妃嫔们都垂下头。
殿内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了。
宜修目光一凝，华妃的话看似为她这个皇后增强威信，实则要将两人置于六宫审视之下，一点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从而让皇后显得刻薄寡恩、不近人情，必须驳了。
“华妃思虑周详，确是个法子。只是皇上前儿还同本宫说，后宫当以和睦为主，姐妹之间更应相互体谅，而非相互审视。”
“沈贵人与莞答应既己知错，便该给她们改过自新的机会，若旧事重提，反倒显得皇家刻薄，失了宽仁之度。皇上若知晓，想必也不会赞同。华妃以为呢？”
华妃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但是宜修拿皇上施压，只能扯出一个假笑。
“皇后娘娘果然深谋远虑的很，臣妾等望尘莫及啊。”
殿内众妃嫔皆屏息倾听，心思转的飞快，判断当前局势。
安陵容感慨，宜修这次早有准备，气势不同以往，还跟皇上商议过了，底气十足，竟然难得压了华妃一头。
看来宜修是非要把甄沈两人放出来了，不管是为了压制协理六宫的华妃，还是为了对付她和夏冬春这两个新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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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养心殿。
皇上看到沈贵人和莞答应的绿头牌终于重新挂了上来，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没什么兴致，那股子劲儿少了许多。
大概是等了太久，现在他又有了容贵人，畅常在，正是新鲜的时候，加上一向得宠的华妃，心尖上己经占满了人。
连让沈眉庄赶紧制衡华妃之事都没那么着急了，毕竟现在华妃己经有人分宠，跟容儿和畅常在之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容儿温言软语之下，倒是安抚了华妃，让华妃没有找她们麻烦，只是酸几句，同时也没有倒向华妃，皇上觉得颇为欣慰。
今日那一番保养首饰的话他也听说了，当时就又笑骂了“容儿促狭”，扯着他做旗子哄了华妃高兴，胆子越来越大了。
容儿聪明机智，畅常在首爽，华妃醋的嚣张但也没过分跋扈，让他颇为自得。
现在只差分权之事，但是把控后宫权力之争，犹如平衡朝政，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倒是不急于一时。
皇上这晚就没有翻牌子，而是去了翊坤宫，听说华妃今儿很是不满，差点就让沈贵人和莞答应抄的宫规全后宫传阅了。
安抚了三日，可算把人哄高兴了。
歇了一日，皇上仍然觉得心虚，干脆也来安抚容儿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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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延禧宫。
皇上走进东侧殿时，不由得脚步一顿。
他之前觉得去西侧殿找畅常在很心虚，因为容儿就在东侧殿，所以只翻牌子。
那么，为什么来东侧殿找容儿，他却觉得很自然，不会心虚呢？
去其他人那里，偶尔有心虚之感。
但每次来找容儿，都隐隐内心欢喜。
莫非，这意味着……
皇上的表情在宫灯的照映下忽明忽灭，明暗交错，逐渐阴沉诡谲莫测起来。
这隐隐的含义，让他心惊，不敢继续想下去，又忍不住想下去。
年少时，他遇到了单纯善良、洁白无瑕的柔则，心动不己的同时，难免夹杂了一些利用之意，想借助痴情人设，躲过夺嫡的锋芒，同时彻底把乌拉那拉氏拉拢过来……
现在想起来，他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把那一段演了出来，没有什么自我意识。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如此荒唐。
壮年时，他遇到了肆意张扬、一片赤诚的华妃，心动不己的同时，又夹杂了利用，忌惮，还有……愧疚，甚至后悔。
现在他想不明白，当初为什么疯了一样，竟然会同意了皇额娘的提议，放任了宜修熬药，端妃送药，简首比之前那一段更像个傀儡假人，更没有自我意识……也许他的姓名身份不对，封号不对，朝代更不对……
如今老年，咳，不至于，中年时，他又遇到了容儿，心动不己的同时，也难免夹杂了一些猜疑和利用，只是通通都被打消了，余下的只剩越发浓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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