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东州殡仪馆的后墙，法医陈立明的雨靴踩碎了第17个血泡。他蹲在解剖台前，手术刀划开死者腹部的脂肪层时，突然停住了动作——尸体胸腔里塞满了浸泡福尔马林的扑克牌，梅花J的皇后眼睛被剜去，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天花板的无影灯。
"韩队，抛尸点坐标吻合。"实习生林嘉嘉举着平板电脑冲进解剖室，刘海滴下的雨水在瓷砖上汇成蜿蜒的小溪，"三个现场正好构成等边三角形，边长都是1.3公里。"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像发现新玩具的幼犬。
韩青没有抬头，镊子夹起死者指甲缝里的金属碎屑。这是她第七次勘察这具编号"20250403"的碎尸，受害者是慈善基金会秘书长白小蕙，三天前被发现分尸在三个不同的垃圾场。此刻解剖室的温度调到了18度，她的黑色风衣却依然裹得严丝合缝，袖口的警用编号在冷光下泛着幽蓝。
"通知技术科，查金属成分。"韩青将碎屑放进证物袋，"林嘉嘉，去把冷冻车的GPS记录调出来。"她的声音像块冻硬的生铁，让刚入职三个月的实习生打了个寒颤。
解剖室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韩青冲出去时，看见陈立明瘫坐在走廊的血迹里，右手还攥着半张带血的纸条："下一个是周三。"字迹是用医用缝合线蘸着尸油写的，在应急灯下泛着恶心的光泽。
"封锁现场。"韩青掏出配枪，枪口扫过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雨水从天花板的裂缝滴落，在地面形成细小的水洼，倒映着晃动的警徽。她突然注意到陈立明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黑色羽毛，和白小蕙胃里发现的一模一样。
"韩队！"林嘉嘉的尖叫从解剖室传来。
韩青冲回去时，看见实习生正用止血钳夹起死者的子宫——原本应该孕育生命的器官里，塞着个微型硬盘。硬盘表面刻着一行极小的数字："19970615"，正是韩青同父异母的姐姐周雪曼的生日。
"把硬盘送去痕检科。"韩青的声音突然发颤，她想起三天前在姐姐办公室看见的同款硬盘，当时周雪曼正在用它给病人做脑波监测。
解剖室的铁门突然被撞开。穿黄色雨衣的男人扛着摄像机闯进来，镜头对准尸体的瞬间，韩青的枪托己经砸在他手腕上。摄像机滚落在地，屏幕里回放着白小蕙生前的最后画面：她跪在废弃工厂的水泥地上，背后站着个戴乌鸦面具的男人，手里的手术刀正在切割她的喉咙。
"韩队！"林嘉嘉从男人雨衣内侧搜出个U盘，"这里面有钟队的照片！"
韩青的瞳孔骤然收缩。屏幕上，失踪两个月的搭档钟伟被绑在生锈的手术台上，左胸的伤口还在渗血，背景墙上用血浆写着"救我"。日期显示是昨天凌晨三点，正是白小蕙死亡的时间。
"通知全队，半小时后开案情会。"韩青扯下自己的警号牌，在白大褂上擦去血迹。她的左手无名指内侧有道淡褐色的疤痕，那是三年前钟伟为她挡刀留下的。此刻疤痕正突突跳动，像条即将苏醒的蛇。
林嘉嘉抱着证物箱跟在后面，突然被解剖室的排水口绊了个踉跄。她扶住墙面时，指甲刮掉了层墙皮，露出下面用红漆写的字："韩青，你姐姐在等你。"字迹新鲜得能闻到松节油的味道。
韩青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林嘉嘉颤抖的肩膀。实习生后颈的皮肤在冷光下泛着青白，那里有块硬币大小的胎记，形状像只展翅的乌鸦。她突然想起钟伟失踪前最后一次通话："韩青，如果我回不来，记住......"
"林嘉嘉，"韩青按住实习生的肩膀，触感像摸到块冰，"去把冷冻车的行车记录仪调出来，要精确到秒。"她的手指划过对方后颈的胎记，对方猛地缩了一下。
解剖室外的暴雨突然转急，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无数颗子弹。韩青摸出手机，给姐姐发了条短信："今晚九点，老地方见。"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她看见窗外的梧桐树上，一只独眼乌鸦正歪头盯着解剖室的方向。
二十分钟后，痕检科传来消息：金属碎屑含有医用钛合金成分，和市立医院骨科的植入物型号完全一致。而冷冻车的GPS记录显示，案发当晚曾在周雪曼的心理咨询诊所停留了17分钟。
韩青站在解剖室的玻璃幕墙前，看着白小蕙的尸体被推进冷库。死者脚踝的淤青突然让她想起什么，掏出手机调出三年前的旧案记录——那时她还是重案组副组长，负责调查一起连环案，所有受害者脚踝都有同样的月牙形淤青。
"韩队，痕检科说硬盘被加密了。"林嘉嘉抱着笔记本电脑跑来，刘海还滴着水，"他们需要您的指纹才能解锁。"
韩青的手指悬在指纹识别区上方。她想起姐姐上周送她的生日礼物，是枚刻着"真相"的银戒，此刻正躺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当她的指纹触碰到传感器的瞬间，解剖室的灯光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林嘉嘉的惊呼，以及硬盘启动时特有的蜂鸣声。
"别怕。"韩青按住实习生的肩膀，指尖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记住，警察的职责不是抓住凶手，而是让真相重见天日。"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像把划破夜幕的手术刀。
当备用电源启动时，韩青看见电脑屏幕上跳出个黑色文件夹，里面全是周雪曼和白小蕙的合影。最新的一张拍摄于三天前，地点在市立医院的VIP病房，两人中间躺着个脸色苍白的男孩，正是白小蕙正在化疗的儿子。
"韩队！"林嘉嘉突然指向窗外，"冷冻车......"
韩青冲出去时，看见那辆编号"东A-7412"的冷冻车正在暴雨中倒车，车头灯扫过解剖室的玻璃，映出驾驶座上戴着乌鸦面具的身影。她举枪瞄准轮胎，却在扣动扳机的瞬间看见挡风玻璃内侧贴着张照片——那是她七岁时和周雪曼的合影，背后写着："姐姐永远爱你。"
子弹擦着轮胎射入地面，冷冻车趁机冲进雨幕。韩青追出去时，林嘉嘉正蹲在轮胎印旁，用镊子夹起块沾血的纱布。纱布内侧绣着"雪曼心理咨询"的字样，而外侧赫然印着个清晰的掌纹，正是韩青自己的。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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