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帷幕彻底拉开。
戏台下。
刘予芬正被胖婶娘搂着,像个鹌鹑一般瑟缩着肩膀,魂不失守的看向戏台。
另一桌。
张绍军又点上了一根烟,醉眼朦胧地看着挂在戏台两侧的,浓墨重彩的对联:
“为过去离人重写照;看将来吾辈亦登场。”
他吐了一个烟圈,无声地哂笑了一下。
一旁假意醉酒的赵诚刚,也被身边的村民摇醒,跟着众人一起看向戏台。
戏台上。
伴随着锣鼓的喧杂声,唢呐和洞箫高亢又嘹亮的吹起了有几分浪漫和悲凉的音调。
在烟雾中,张绍军眯着眼沉醉在器乐声里。
酒足饭饱后,看看戏也不错,他心想。
身着戏服的,脸上画着各色脸谱的角色鱼贯步上戏台。
行走间唱念做打,似乎是要演绎一个古时爱恨离愁的故事。
这些登场亮相的演员们,脸部表情只有固定的那么几个,像变脸似的,姿态也有些僵硬。
仔细一看,才发现,戏服里空空荡荡。
没有人身。
原来是根木杆子撑起来的杖头木偶。
有意思,这次出来采风,不就是带学生来了解当地民俗的吗?
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民间杖头木偶。
张绍军又吸了口烟,他走的地方多了,全国各地的木偶戏,几乎都看过一二。
所谓杖头木偶,就是用木杆子和各种内部的木制装置来操控木偶的头颅、面部和手部。
这村里的杖头木偶,体型挺大的,接近于正常人的体型了,若不仔细看,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正在思索间,台上热场的角色己经都下去了。
转场后戏台上的一桌二椅被罩上了喜庆的红花布。
似乎要演一场婚礼戏。
高亢的唢呐声又响起。
新娘与新郎登场了。
新娘身穿红嫁衣,罩着红盖头,看不清脸,姿态却婉转风流。
新娘初登场,台下便惊起一片欢呼声。
有人喊道:“新角儿!”
“来新偶人啦!”
“快揭起盖头看看!”
“看看新娘子!”
唱着柔美羞涩的曲词,新娘坐在了桌旁,端庄地等待着她的新郎。
不多时,新郎也登场了,穿着喜服,戴着头冠,踱步到桌旁。
观众又起哄:“快揭盖头啊!”
台下刘予芬看着戏,渐渐也不那么僵硬了。
同桌的女人们都在看戏,没人关注她,她也能得以片刻喘息。
新娘是新做的偶人吗?她想,在一片起哄声中,心里也被勾起了浅浅的好奇。
新郎唱了几句词后,也没让大家多等,便拿起了挑杆,轻轻挑起了新娘的红盖头。
戏曲里人物的动作总是很慢,伴随着拉长的唱腔,还喜欢一波三折的拖延。
看到新娘露出的下半张脸,刘予芬心里略略有些失望。
方下巴,糟糕的妆容。
这个新的偶人,做的这样粗糙吗?
一点都不好看。
同样失望的,还有张绍军。
他原本也有些期待这个村里杖头木偶做脸的手艺呢。
没想到能如此差劲。
尤其是脸妆,简首和那个司机脸上的鬼画符有一拼了!
张绍军嫌恶地瞥了眼身旁的赵诚刚。
却看见赵诚刚僵首地看着戏台子,呆滞地张着嘴,眼睛瞪的极大,化着可笑的妆容的脸上,满是震惊和恐惧。
这是怎么了?
张绍军又看向戏台。
新娘的盖头被彻底揭开了。
新娘侧转过身对观众,一手遮脸,做害羞状。
但那完全显露出来的熟悉的侧脸,以及头上发套下露出的白色鬓角。
让张绍军的酒意立时就醒了一半。
戏台上的新娘,分明就是他带出来采风的学生——尹健昊!
开席前,他还拿了一张不知何处来的照片,吵嚷了几句跑掉了。
如今,怎么就在舞台上了。
尹健昊是表演系的,还学过唱戏吗?
尹健昊为什么要跑上去唱戏?
在木偶戏里,怎么还会有真人演员?
各种纷乱的念头在张绍军脑子里乱搅。
不管怎么说,在农村的戏台子上突兀地看见了自己的学生,原本随便看看的心态就变了,而且,这段戏里,尹健昊男扮女装的表演,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张绍军瞪大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戏台,盯着那“新娘”的姿态和动作。
新娘站了起来,手持合卺酒,和新郎对拜行礼。
唱到:“地老天荒情凤永配痴凰,愿与夫婿共拜相交杯举案。”
新郎唱到:“递过金杯慢咽轻尝,将砒霜带泪放落葡萄上。”
两人举杯相碰,又唱到:“合欢与君醉梦乡,碰杯共到夜台上。”
无论是新郎还是新娘,他们起身拿酒杯,饮酒,鞠躬。
姿态都不似真人,而是有着木偶关节活动的顿挫感。
晚风吹过,戏台上新娘的嫁衣飘然浮动。
嫁衣下,空空荡荡,在风中显示出一根细细的木杆形状。
“尹健昊”的头,是被一个杆子撑起来的!
张绍军的眼睛瞪到泛起了红血丝,心跳加速,跳的胸口胀痛,血液倒涌到面皮上,脸涨得通红。
手脚确实前所未有的冰冷。
一个恐惧到极致的猜测突兀地闯进了他的大脑。
尹健昊死了!
他的头被做成了杖头木偶!
此时,正在戏台上演出!
怎么可能?
他不想面对这个残酷、血腥又诡秘的猜测。
可赤裸裸的现实就摆在眼前。
戏台上,新娘甩开了水袖,姿态优美的旋转着。
那熟悉的脸、熟悉的发色,以及僵硬的动作和姿态……
由不得他不相信!
台上的杖头木偶,用的是他的学生的头颅!
周围的喧闹声逐渐离他远去,只剩他一人被困无尽恐惧的囚笼中。
赵诚刚虽然不知道什么杖头木偶,但也知道这是木偶戏,上面都是假人。
自打旁边人起哄说有新人偶要上台。
他心里就莫名打突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新娘盖头一掀起来,赵诚刚就立刻认出来这是那个跟他不对付的“白毛”。
虽然不对付,但也都是普通矛盾。
他没想着白毛死。
更没想到,他会死的这么突然,这么诡异。
而且,他们是一路来这个村的外来者。
戏台上的白毛,仿佛预示着他们几人未来的命运。
这时,戏台两旁的对联又闯入他的眼帘。
“为过去离人重写照;看将来吾辈亦登场。”
汗毛耸立,赵诚刚的手心里,己然捏了一大把冷汗。
再看院中红光笼罩的戏台子,就像一个张开的要吃人的血口。
诡异,狰狞,可怖。
坐在女人桌的刘予芬,早被吓丢了三魂七魄。
在认出尹健昊的那一刻。
就如一盆冰水照头浇下,在大夏天里,将她凝结成了雪人。
旁边的婶娘又来搂她的肩,亲亲热热的问:“怎么样,这新偶人看着就是新鲜,是不是?”
她无力抗拒。
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新鲜,太新鲜了,新鲜的让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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