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予芬走后,孙雨婷便一个人在屋里待着。
天渐渐黑了。
屋子里暗沉沉,静悄悄的。
她一个人又怕了起来,却也不敢随便出门,只好缩在床上,蒙在被子里。
早知道刚才别说那些话了。
得罪了刘老师,万一刘老师不跟她住了怎么办?
这个诡异的村子,她可不敢一个人住!
孙雨婷心想着,翻了个身,闻到被子上传来一股灰尘和酸腐的味道。
好恶心。
农村的床铺,不知道多久没洗了。
这个念头一起。
顿时觉得浑身都发痒。
自己也好几天没洗澡,没换衣服了。
一路走来,遇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天又热,不知道出了多少汗。
出汗,又风干,再出汗。
身上粘粘的,衣服也皱巴巴的发酸。
没法洗澡。
没法换衣服。
甚至连睡前洗脚的热水都没有!
孙雨婷翻来覆去,完全睡不着觉。
这时候也忘记了害怕,只有难受,对不能洗澡的现状和周围的环境和床铺,感到几乎无法忍受。
她鼻子酸涩了起来,堵堵的,眼眶都红了。
委屈。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她凭什么要受这种苦?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沿着侧脸流了下来。
孙雨婷用做了繁复美甲的长指甲,轻柔地拂去自己脸上的泪水。
即使在这种境地,无人在意,她也依旧要保持自己优美的仪态。
吸了吸鼻子,她努力止住了泪意。
不能哭,这可是今年刚做的小翘鼻,哭红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堵住了不好擤鼻涕。
总之,她很坚强的没有接着哭下去。
正在孙雨婷默默安抚自己时。
门口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她立刻停了动作,宛如惊弓之鸟一般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
这么晚,是谁来了?
“咚”、“咚”、“咚”!
木制的薄板门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孙雨婷的心也随之快速跳了起来。
“雨婷,你睡了吗?”刘予芬疲惫又柔和的声音传来。
是刘老师啊!
孙雨婷松了口气,应道:“没呢!你进来吧!”
她也从被子里爬了起来,看向门口。
门打开了。
门外却站了两个人影。
一个瘦弱些的,微微弓着腰,似乎抱着一堆很重的东西。
一个胖些的,站在后面。
“刘老师……”孙雨婷刚张口,就像被扼住脖子的鸭子一样,没了下音。
刘予芬没说话,艰难地抱着怀里沉重的木桶,走进门将木桶和其中的各种杂物,都放在地上。
又垂着头折返出去,提进来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水壶。
“今天感觉怎么样呀?”跟在刘予芬身后的,就是白家的那个胖婶娘。
她的脸上带着笑,毫不见外的坐在炕沿上,关怀地看向孙雨婷。
“你怀着身子,可万万要小心呐!”
“不能劳累。”
“不能受凉。”
又问孙雨婷,住的可好,睡的可好,吃的可好。
言语慈爱,对孙雨婷的衣食住行,处处都十分关切。
孙雨婷只是一味的点头,没有多言。
“这屋里也太暗啦!”胖婶娘说,看向刘予芬:“小芬啊,你把蜡烛找出来,点上吧。”
刘予芬于是黑灯瞎火的找了半天,才点上蜡,有了微茫的烛光。
在烛火下,胖婶娘看向孙雨婷,又挪动自己的屁股,向孙雨婷的方向坐的更近了几分。
“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头也不抬。”
她一把拉住了孙雨婷的手:“你别怕,你们是我们白家新媳妇的亲人,也就是我们的亲人,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
“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要用的。”
“随时跟我说。”
“对了,还没跟你们介绍介绍呢。”
“我呀,你们叫我胖姨就行。白家当家的男人,是我大哥。”
听她说了一会儿话,就像乡下大妈拉家常一样,孙雨婷渐渐没有那么害怕了,她微微抬起头,试探着看了胖婶娘一眼。
这一抬头,就被胖姨发现,她哭过了。
下巴尖尖的,脸色苍白,眼角发红。
胖姨仔细打量着孙雨婷,暗暗摇头。
这个孕妇,太柔弱了。
怀了孩子,怎么还这样瘦?胳膊腿都细细的,哪有营养供给胎儿呢?
还有心事,郁结于内。
这样下去可不行!
得好好补补!
一旁的刘予芬正在鼓着浑身的劲儿,努力提起那一大壶沸水,往她带来的木桶里倒进去。
孙雨婷被她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在干嘛?
胖姨在旁边解释道:“你怀孕了,每天晚上都要泡泡脚,对身子有好处。”
“以后就让她来负责照顾你。”胖姨指着刘予芬。
“该教的,我都给她教会了。”
“你们俩是一起的,关系好,把你交给她照顾,我放心,你也放心。”
说话间,刘予芬己经泡好了一木桶热水,弯腰吃力地把桶拖到了炕边。
提到泡脚,孙雨婷心动了一下。
她从炕上探头出来,看了看炕边的木桶。
一整桶热水,还冒着热气。
“哎!”胖姨冲刘予芬挥手:“还有那个!也加在桶里!”
刘予芬忙的一头汗,闻言又慌里慌张的从带来的一大包杂物里找了找,找出来一包干花瓣。
撒进桶里,顿时芬芳西溢。
孙雨婷更加心动了。
深山里的村子,昼夜温差很大。白天干热的惊人,晚上却冷飕飕的。
藏在被窝里脚冰冰的,不自觉地动了动脚趾。
要是能在撒了花瓣的热水里泡一泡,将是多么舒服啊!
这样想着,在胖姨的催促和关切的语气下,孙雨婷忍不住把双脚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试探着没入进了热水桶中。
呼~
太舒服了。
白雾袅袅蒸腾而起。
暖融融的温热水包裹了双脚,然后浸透了小腿的全部肌肉和筋膜,让周身每一寸肌肤都松弛下来,如解开了无形的绳索,今日来的紧张和恐惧也溶解在热流里了。
暖意从脚底上涌。
蔓延到腹部。
这几日来月经,焦虑夹杂着紧张,她的痛经都严重了几分。
此刻泡脚的温暖,流到全身,仿佛也溶解了她冰冷的腹部,一股暖流,向下流去。
孙雨婷僵住了。
她的经血流了出来。
还好垫了卫生巾,她心道,那个胖姨应该不会知道吧?
只要刘予芬不说。
她……应该不会告密的吧?
孙雨婷偷看了一眼刘予芬。
却发现她正半蹲在水桶旁,两手挽起袖子,径首伸进了自己的泡脚桶里。
“刘老师!”孙雨婷惊呼道:“你这是做什么?”
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刘予芬捉住了脚,轻柔又有力的按捏了起来。
一旁的胖姨按着孙雨婷的肩,笑道:“怕什么。”
“这是我们这儿讲究,孕妇要每天用热水泡脚,再放一些滋补的药材,找人按摩穴道,活动筋骨,胎方能坐稳,日后生育时,也能顺畅几分呢!”
“这些规矩,我都教给她了。”
“以后,你就好好享受吧!”
听到“规矩”一词,一首低垂着头的刘予芬抖了一下,手上用了点力,捏的孙雨婷缩了缩脚趾。
孙雨婷被按住,也不好起身,只好任由刘予芬给自己按脚。
刘予芬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只能看到她盘起的头发有些凌乱。
弯曲的颈椎骨瘦的有些突出。
这种感觉有些尴尬,又有些奇妙。
以往是自己的老师,管着自己,面试过自己,还喜欢絮絮叨叨的。
此时却蹲在自己膝下,柔顺的给自己揉脚。
真奇怪。
但不知为何。
也许是想到下午那个姓赵的司机,竟然不搭理她,反而替刘予芬说话。
也许是想到之前刘予芬面试她时,曾问过她是不是整过容。
也许是想到刘予芬一路上的各种念叨和管制。
总之,孙雨婷没有做声,也没有拒绝。
像个大小姐一样,完整的享受了一场极为舒适的脚部按摩。
临走时,那胖姨又对孙雨婷叮咛道:“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只管来找我。”
“平常需要什么,也只管来找我。”
“你要是不方便走动,跟小芬说也行,让小芬来找我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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