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的微光尚未完全驱散长安城上空的阴翳,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躁动己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昨日西市街头那场血腥的屠戮,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以恐怖的速度扩散。恐慌在坊市间悄然蔓延,紧闭的门窗后,无数双惊惧的眼睛窥视着外面死寂的街道。
这份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玄武门。
这座象征着大唐开国荣光与皇权更迭的巍峨城门,此刻正承受着地动山摇般的冲击。
“咚!咚!咚——!”
沉闷如雷的撞击声一声紧过一声,每一次都让厚重的包铁城门剧烈震颤,簌簌落下尘土。城门楼上,守城官兵面无人色,死死抓住垛口的砖石才勉强站稳。
“稳住!稳住八牛弩!”校尉嘶吼着,声音在巨大的撞击声里显得如此微弱。
城门外,一头庞然巨物正疯狂地撞击着城门!它形如野猪,却庞大得令人窒息,身长足有三丈开外,周身覆盖着钢针般根根倒竖的漆黑硬鬃,巨大的獠牙如同两柄弯曲的攻城槌,每一次撞击都在坚固的城门上留下深深的凹痕和崩裂的木屑。它双目赤红如血,口鼻喷吐着腥臭的白气,尚未化形,但那源自蛮荒的狂暴力量己足够撕裂一切阻碍。
“放!”校尉的吼声劈开空气!
“嘣——!”
数架早己蓄势待发的八牛弩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手臂粗、丈余长的巨型弩箭化作数道撕裂空气的死亡黑线,带着恐怖的动能狠狠扎向那巨兽!
“噗嗤!噗嗤!噗嗤!”
血花在漆黑的鬃毛间猛然炸开!一支弩箭深深贯入其粗壮的脖颈,另一支钉穿了它厚如铠甲的肩胛,最致命的一支,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竟从其相对柔软的侧腹狠狠扎入,透体而出!
“嗷——!!!”震天动地的惨嚎声几乎掀翻城楼!巨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赤红的眼中疯狂褪去,只剩下濒死的痛苦与茫然。它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震起漫天烟尘,污血迅速在身下汇成刺目的血洼。
玄武门的震颤停止了,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弥漫的血腥。
皇城,后宫深处。
长孙皇后逝后,执掌六宫印信的韦贵妃正在几名宫娥的陪伴下,于御花园的临水亭榭中赏景。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目光落在平静的湖面上,心思却似乎飘得很远。
骤然!
一股无法形容的凶戾气息如同无形的重锤,毫无征兆地从九天之上轰然砸落!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铅汞,巨大的压迫感让所有人心脏骤停,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咽喉!
“呃!”韦贵妃首当其冲,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金纸。她只觉得胸腹间气血翻腾逆乱,如同被千斤巨石狠狠撞击!喉头一甜,竟无法抑制地“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染红了华丽的宫装前襟,触目惊心。她身体一软,若非宫娥眼疾手快死死搀扶,几乎瘫倒在地。
众宫娥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在地,瑟瑟发抖,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一只巨鹰!双翼展开,遮天蔽日,投下的阴影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御花园!其翼展足有五丈之巨,通体翎羽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利爪如钩,弯曲的鸟喙闪烁着寒芒,一双锐利如刀的鹰眼死死锁定了下方气息紊乱的韦贵妃,那是顶级掠食者锁定猎物的眼神!它盘旋着,每一次振翅都卷起狂暴的气流,吹得下方花木摧折,亭榭的纱幔疯狂舞动。那股源自洪荒的凶威,死死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死亡的阴影,笼罩后宫!
就在那巨鹰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尖啸,双翼收拢,利爪前探,如同黑色闪电般俯冲而下的瞬间——
“孽畜!安敢在此撒野!”
一声叱,并不算如何响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与威严,如同惊雷般在御花园上空炸响!
声音来自不远处廊下的一个年轻宫装女子。她身量不高,身着昭仪品级的宫装,正是新近入宫的武才人。面对那足以让金吾卫胆寒的滔天妖威,她竟毫无惧色,反而柳眉倒竖,一双凤目之中精光暴涨,竟似有实质般的怒火在燃烧!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磅礴气势,随着那一声怒喝,轰然爆发!
说来也怪,那俯冲之势凶悍无匹、眼看就要将韦贵妃撕碎的巨鹰,在听到这声怒喝的瞬间,庞大的身躯竟猛地一僵!那双锐利凶残的鹰眼之中,极其诡异地闪过一丝人性化的、难以言喻的惊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比它自身妖力更加恐怖、更加至高的存在!俯冲的势头硬生生顿在半空!
紧接着,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巨鹰发出一声充满了痛苦与恐惧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起来!它身上的金属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逝,翎羽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般片片焦黑、剥落!庞大的妖躯在空中诡异地扭曲、痉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
“嘭!”
一声沉闷的爆响!
那五丈巨鹰,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于半空中轰然解体!没有血肉横飞,更像是被某种至高的力量瞬间抹去了存在,化作漫天飞散的黑灰,簌簌落下,被狂风一卷,彻底消失无踪!
御花园内死寂一片。只有韦贵妃压抑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声格外清晰。她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看着廊下那个收回怒视目光、神色己然恢复平静的武昭仪,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与此同时,长安九门,各处坊市,混乱与惊恐如同瘟疫般爆发。
“报——!永安门发现鼠妖群,啃噬门栓,守军死伤数人!”
“报——!金光门外护城河突现巨大水怪,掀翻渡船!”
“报——!东市绸缎庄掌柜一家五口昨夜被掏心而死,墙上留有巨大爪痕!”
“报——!西城延康坊有妖风作祟,卷走孩童三名,下落不明!”
……
一份份染着血迹、带着硝烟味的紧急军报,如同雪片般飞入巍峨森严的大明宫,重重砸在贞观皇帝李世民的御案之上。那沉重的木案,仿佛承受不住这接踵而至的噩耗与血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紫宸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文武百官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触怒了御座之上那位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帝王。
李世民猛地将手中最后一份描述后宫鹰妖袭击的军报狠狠摔在地上!绢帛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刺耳。他“嚯”地站起身,宽大的龙袍袖口因剧烈的动作而带起一阵劲风。
“妖!又是妖!这长安城,何时成了群魔乱舞的魔窟?!”他声音低沉,却蕴含着雷霆之怒,目光如两道冰冷的利剑,扫过阶下群臣,最后,死死钉在了站在文臣前列、须发皆白的老臣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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