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青梅的回归
紫苏在离开后，发现自己无法忘记方文山。她决定回到他的身边，无论他如何选择，她都会支持他。
暮春时节的雨丝像断了线的珠帘，斜斜地织进巷尾的石板路。紫苏撑着油纸伞，站在方宅斑驳的朱门前，青瓷门环在掌心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三年前她头也不回地踏上火车，如今望着门缝里漫溢的梨花雪，指甲却按住了推门的动作。
“紫苏小姐？”守门的老张突然开口，浑浊的眼里闪过惊愕。紫苏转身时，额边的碎发正被雨打湿，像沾了霜的青梅。
方文山正在书房校对乐谱，铜制的怀表在他腕间滴答作响。三年前紫苏奔向机场的背影突然浮现在墨迹未干的五线谱上，他的钢笔尖在描摹音符时微微颤抖。巷口传来木屐踩过青石的声响，紫苏穿过雨幕时，月白旗袍下摆沾着泥点。
“你为什么回来？”茶香在檀木桌上升腾成云，方文山的字帖还摊开着，毛笔搁在砚台旁凝固成墨色的雕塑。紫苏将怀里的曲谱轻放在琴凳上，《青花瓷》的字符在宣纸上洇出新痕，那是她在巴黎蒙马特高地彻夜抄写的曲目。
后院的梨树突然响起雨燕的啼声。紫苏透过雕花窗棂看见方文山站在花架下，他手中把玩的玉坠在雨丝中泛着温润的光。那枚她十七岁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此刻正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在泥地里绽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我在卢浮宫看到中国的瓷器展。”紫苏的声音被雨声吞没大半，她蹲下身擦拭溅到旗袍上的泥渍，“那些青花上的云纹，像极了你写的歌词。”她的手指无意识着裙摆上的水渍，就像当年他衣角的动作。
方文山转身时，紫苏看见他袖口沾着的颜料。画室里堆叠的宣纸己泛黄，墨竹图上还留着她临摹时勾出的齿痕。三年前她偷撕的那张画纸，此刻竟成了墙角蝴蝶标本的姿态，翅膀边缘还残着她指尖的温度。
“你在塞纳河畔学了作曲？”方文山的手指在钢琴键上漫步，音符在潮湿的空气里凝成水珠。紫苏突然想起那年夏天他们躲在防空洞里，他用粉笔在墙上写简谱，教她哼唱未完成的《东风破》。
暮色如青黛浸染窗棂。紫苏解开包袱时，檀木盒里的玉簪子滚落地板。方文山蹲下身的瞬间，她看见他鬓角新添的白发。他低头捡拾首饰的动作像极了三年前，在月光下为她整理裙摆的姿势。
“我在吉普赛人的营地听过类似你的旋律。”紫苏着玉簪上刻的缠枝莲，忽而觉得指尖发烫。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把梨花影子投到他们脚边，竟与三年前重影。
方文山把玉簪别在她发间时，银针划过皮肤的凉意让紫苏打了个寒颤。他冰凉的手指掠过她耳际，触感竟比记忆中的温柔。月光在两人交缠的影子里织出蛛网，紫苏突然想起在布拉格老城听到的钟声，和此刻怀表指针跳动的节奏分毫不差。
“你还没说，为什么回来。”方文山退后半步，余晖在他眼中凝成两粒琥珀。紫苏看见自己发间银针的倒影在茶盏里摇晃，三年前她用来挑亮油灯的银针，此刻竟成了困住月光的锁。
画室的灯突然亮起。方文山站在窗前背影如墨，紫苏看见他将未烧尽的线香插进香炉，青烟袅袅漫过他肩头。三年前她偷藏的那支香，此刻竟在火光中与记忆里的气味重合，带着檀木与沉水的幽香。
“我在维也纳的咖啡馆，听到有人弹你的曲子。”紫苏轻抚琴键，低音区传来木头开裂的细响。方文山转过身时，她看见他眼底跳动的烛火，和三年前在信纸上写情诗时如出一辙。
夜色如泼墨浸透窗纱。紫苏蜷在藤椅里数雨后的蛙声，方文山在廊下校对新写的歌词。风把他的字帖吹到她脚边，潦草的墨迹里藏着未干的泪痕。三年前她出走那夜，他是否也这样在湿漉漉的暮色里，写下行行愈发潦草的字？
“紫苏。”方文山突然唤她，声音里裹着潮湿的夜气。紫苏抬头时，看见他从画室抱出那只缺角的青花瓷。三年前她失手打碎的花瓶，此刻竟被锔钉修补成新的模样，裂痕里嵌着细碎的金箔，在月光下闪着幽蓝的光。
“我在柏林的古董店见过类似的锔艺。”紫苏伸手轻抚瓷瓶上的金线，指腹传来瓷器特有的冰凉。方文山将花瓶放在她膝头时，她突然发现缺角处锔出的形状，竟与三年前她咬唇留下的齿痕惊人的吻合。
破晓前的风把梨花吹落一地。紫苏在旧日的日记本上写下“归来”二字，墨水洇成蝴蝶翅膀的形状。方文山捧来的朝露在花瓶里荡漾，青瓷釉面上映着两人交叠的倒影，三年前她出走时破碎的画面，在此刻竟缓慢拼凑出完整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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