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绝对的黑暗，但有光的地方距离他非常遥远。
他们似乎处在一个极其巨大、空旷的地下空间里。
微弱的光源来自……上方？
姜汇用力抬起头，头顶是高达数十丈的、由嶙峋怪石构成的穹顶，一些散发着幽幽蓝绿色或淡紫色荧光的不知名苔藓稀疏地附着其上。
提供着极其有限的光明，勉强勾勒出洞穴顶部的轮廓。
水声潺潺。姜汇发现自己正半躺在一个冰冷的、倾斜的石质平台上。他急忙撑起虚软发颤的身体，向下方看去。
只见平台下方，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深潭！潭水呈现幽深的墨绿色，散发出刺骨的寒气。
水面距离他所在的平台边缘有十余丈的高度，他刚才被吐出的地方，就在这深潭的岸壁边缘一处凸起上。
深不见底的水下，隐约可见一些粗大的、暗色的带状物，像是什么古老遗骸的轮廓。
一条湍急的地下河流从洞穴一角涌入，注入深潭中，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和水声。
水流又在深潭的另一端流出，消失在幽暗的洞穴深处，形成一条地下暗河。
“咳咳……呃……”旁边传来痛苦的低咳和呻吟。
姜汇猛地转头，在微弱的光线下，看到李少春正趴在不远处另一个稍低的石台上，身体微微抽搐，正艰难地撑起来。
“师兄！”姜汇惊喜万分，声音嘶哑地喊道。他强忍着全身如同散架般的疼痛，手脚并用地爬到李少春身边。
“师…师兄，你怎么样？”姜汇急切地去扶他。
“咳……还……还死不了……”李少春的声音虚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断掉。他在姜汇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乌青，没有一丝血色。
他身体的表面虽然还残留着之前强行激发火焰道法的灼热痕迹，但气息极其萎靡，像风中残烛。
最为严重的是，一股阴冷的、带着浓烈妖煞之气的暗红色毒气，正缭绕在他的眉心、颈项等关键窍穴处，虽然被一股微弱的金色灵力死死压制、不断灼烧净化，阻止其进一步蔓延，但这过程显然极其痛苦，消耗巨大。
那是最后被强行打断的毁灭毒煞边缘侵染的后果！这残留的毒煞仍在不断腐蚀他的灵力和生机。
李少春甚至无力说话，只是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某个方向，眼睛死死盯着姜汇身后。
姜汇顺着他的目光，猛地回头！
就在他们所在石台的侧后方，距离幽绿色深潭不远的一片较为平坦开阔的坚硬岩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影。
张明！
他半个身子泡在从深潭流出的、流过岩地的浅水中，下半身则浸在水里。
他面朝下趴在冰冷的岩地上，一动不动，姿势和他被吸力卷入时“昏迷”的样子一模一样，生死不知。
他身边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闪烁着微弱柔光的护盾残影正在消散，显然是在水下被卷入混乱洪流时自动触发的低级护身符。
姜汇挣扎着想要爬过去查看，却被李少春用仅存的力气一把抓住了胳膊。
李少春艰难地摇头，眼神凝重而带着极度的警惕，用尽力气挤出一个无声的口型，死死盯着远处趴着的张明：
“龟…息…功…”
姜汇心头剧震！立刻停下动作。
他强迫自己冷静，闭上眼，全力调动几乎感知不到的灵觉，小心翼翼如同在针尖上跳舞般，延伸向张明的方向。
气若游丝！
张明身上几乎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气息微弱到了极致，断断续续，混杂着淤泥水草的脏污气息，如同一个重伤垂死之人。
这完美契合了被卷入地下暗河、濒临溺毙的状态，根本看不出丝毫破绽！若非李少春见多识广点破，他绝对会被骗过！
龟息功！只有极少数精通隐匿藏息的修士才掌握的秘术！一个杂役弟子……
姜汇的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冰凉的感觉从脊椎骨一路蔓延到头顶。
恐惧，比面对蛇王时更深沉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不自禁地摸向自己腰间的一个小口袋，里面是几块备用下品灵石。
在之前混乱中被巨力拉扯和入水的冲击中，他腰间另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竟然被水冲开了！
里面一些备用衣物、干粮、少量低级丹药和一包沉甸甸的金属杂物（大部分是药园工具）散落出来不少，但也还挂在他腰间。
这一摸之下，姜汇忽然感觉口袋里似乎多了一块不正常的坚硬凸起，形状微凉微硬，好像被什么东西塞进来了……但现在根本不是查看的时候！他只能死死按住口袋。
就在这时，趴在冰冷浅水中的张明，似乎身体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大口泥水，艰难地蠕动着，终于翻了个身，仰面躺在浅水里。
他脸色灰败，双眼紧闭，嘴唇哆嗦着，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胸口微弱地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仿佛刚才那一下抽动只是垂死挣扎的偶然反射。
姜汇和李少春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他。
时间在寂静和潺潺水声中一分一秒过去。
张明的眼皮似乎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地、无比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他的眼神浑浊、空洞，充满了刚刚逃离死亡深渊的茫然和残留的极致恐惧。
他转动着眼珠，仿佛用了极大的努力，才终于聚焦在不远处石台上互相搀扶着的李少春和姜汇身上。
“姜…姜师兄…李…李师叔…”他声音微弱嘶哑，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激动，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活…活着……我们…没死？”
他的目光惊恐地扫向西周未知的黑暗和深潭，身体在水里瑟瑟发抖，完全是一个侥幸存活却面临未知危险、惊恐到极点的杂役弟子形象，表演得天衣无缝！
李少春眼神凌厉如刀，似乎想从张明眼中看出一丝伪装。
但看到对方眼中那真切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最终，他极其费力地、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脸上露出一丝安抚的神情，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只有他那按在姜汇胳膊上的手，收得更紧了。
姜汇心神领会，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疲惫，对着张明方向说道：
“嗯，还活着。这里…似乎是个地下溶洞。”他没有靠近，只是在远处回应。
张明虚弱的脸上露出一个想哭又像是在笑的扭曲表情，随即又剧烈咳嗽几声，似乎想支撑着坐起来，却无力地滑倒回冰冷的浅水里，激起一片水花。
“痛…全身…都痛……”
就在这时，姜汇的视线终于适应了这里更为微弱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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